南海大学。
“姜思涛,姜思涛你跑那么快干嘛?等等我。”李小洁拿着两个冰激凌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个健步如飞的帅男生后面高嚷。
“李小洁,你能不能跑快点!不要什么事都磨磨唧唧的。……你这样,我以后怎么敢娶你啊?真是的。”帅哥拽头翻横眼,极其不耐烦。
害羞的李小洁脸顿时红得像一朵花,她低着头,手指卷着中长马尾的发尖尖,扭着微胖身子,娇嘀咕,“谁要嫁给你呀?你这么……坏。”
“你这么泼辣,你不嫁给我谁要你?为了给社会减少大龄青年单身的问题,我只好现在就把你给订下来,免得你得将来三十多了还嫁不掉,又得祸祸那些小学弟。那可是老年吃嫩草,要被搓鼻梁骨的。”姜思涛边说边趴在小学妹的肩膀上,怪意洋洋地嘲笑。
“你个大坏头!你才是祸祸!”李小洁身体一反掰,拿着冰激凌就往这坏男生的脸上砸了过去!霎时,坏男生的脸就变成超级大花猫了!
“李小洁,你……”坏男生怒不可遏。秒顿过后,又嬉皮地笑了起来,舔了舔嘴唇边,“嗯,真香,真香。李小洁,你也来点吧。”他说着,就把超级花猫头往学妹的白衬衣上使劲地蹭啊蹭。
“好啊,好啊,姜思涛,你敢弄脏我这白——如雪的衣服,我明天就得让你喝墨汁,哼哼!哼哼!”小辣椒从双肩包里掏出湿巾纸,边擦衣边呲牙咧嘴地骂。
“墨汁啊,墨汁好啊,是小麦的,还是全麦的,真香,真香,比你这冰激凌还香。”坏男生坏坏地笑着,把脸凑了过去,“来啊,媳妇,帮老公擦了。正经点啊。别开玩笑了。这黏黏唧唧的,难受死了。”
小辣椒女友恨了恨坏男生,心疼地走了过去,仔细地端着坏男生的脸,擦了起来。
这时,旁边走来了几位神采飞扬的外系女生。
“你们看,姜思涛啊,姜思涛诶!……哎,可惜了!旁边那个女生,也太普遍了吧,学校一抓一大把的。”短裙女由最初的兴奋到最后的鄙夷。
“你别看姜思涛长得一副情种脸,但是人家是计算机系的冷面滩,对漂亮的女生毫不看上眼滴。人家啊一心搞学业,说什么女人麻烦。为了爸妈,就随便找一个完成社会责任就行了……这不,就那个女的,只是脸型好看点,其他都一般,还土里土气的。”一位卷发女叽咕醋酸地给同行介绍说,眼睛时不时瞟向那边。
“别嫉妒别人了,谁叫你们没有住在人家家旁边,人家是玩伴,一起长大的,初中就在一起了。”
“人生太没劲,连来个你死我活、纸短情长的恋爱都没有经历过,就直奔婚姻主题,太无聊、太无趣。”鄙夷眼的短裙女一个箭步就往外奔去,似乎是不甘心,但也决心不再聊这些让自己不开心的别人的八卦了。
后面几个女孩继续地七嘴八舌,无不挥洒着那“校园毒舌妇”的美名。
姜思涛知道学校里的这些女生每天都在无聊的嚼舌根,他就像听不见一样,自顾自地每日行走如风,出现在毒舌妇的周围。
只是这“未婚妻”李小洁每日却像吃了蜜糖,在女孩们羡慕加嫉妒的目光中,心情舒畅,傲娇得很。走起路来那是个气度非凡,昂首挺胸的,连中马尾都快飞飒起来了。她故意连正眼都不赏给那些“舌根”女,好像我行我的,我走我的,我听不见,我看不见,不管你们说我长得怎样,穿得怎样。
“小两口”出了学校门口,坐了半个钟的地铁,再走十分钟,就到达他们共同居住的小区了。
“再见,媳妇,你老公回家吃饭了哦,哈哈。”在小区里的交叉路口,姜思涛潇洒地跟李小洁告别。
“切,谁是你媳妇?想得美。”李小洁恶狠狠地挥手骂着,眼尾却闪着羞怯。说完也兴冲冲往自己家那栋楼跑去。
帅哥回到家里,爸妈已经做好晚饭,热腾腾、香喷喷的菜已经摆上餐桌了。
“快去洗个手吃饭。”妈妈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紫菜蛋花汤上场,温和地对儿子说道。
“谢谢妈!I love you !”帅哥放下书包,立即就帮亲妈摆好汤,又忽地给老妈的脸上来了个偷袭之吻。
“多大了,还卖乖,去、去、去。”亲妈摸着被儿子亲过的脸庞,睨眼美美地笑着。
“妈,‘爱要大声说出口,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他哼唱起来。
“切,切,切,丁点大个人,不好好读书,怎天爱啊爱的。”刘淑平又睨骂。不过她心里是真的很开心,儿子太懂事了,学习又好,又孝顺,有时间又争着做家务。
这不,帅乖儿子坐下餐桌后,又是给爸妈舀汤,又是装饭的,最后才是给自己盛上。
“妈,妈,好喝,好喝。今天你加了葱花。”帅儿子喝了一口,就啧啧赞叹起来。
“我不就试一下,看加一点怎么样咩?你喜欢,我以后就给你加呗,我以前啊,都没加过的,你不是不知道。”
“那谢谢妈。”
这时,在儿子面前故意爱装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姜大维突然间发话了,“对了,涛儿,忘了告诉你,后天我们要飞回老家给你爷爷奶奶上坟,过几天不就是清明节了嘛,我们要赶在节前就回去。怕到时间人太多,而且机票肯定全票,现在啊,是五折的票啊,很便宜的。”
“啊,爸,不是还有几天吗?”姜思涛有些吃惊。“其实嘛,我也想回去,去看一下爷爷奶奶也好。哎,只可惜学校没有这么快放假。”
“你就不回去了吧,好好考试,到时候不要挂科了,毕业了再回去。”姜妈妈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儿子面前。
“……不!我要回去!我跟学校请假,我有七八年没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心中有股冲动,就一定想回去看看。”姜思涛愣了几秒,忽间,他猛地放下筷子,冒出这句话出来。他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口气,好像无形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又好像有人在数落他,说他不回去就是不孝子。
“啊,你这孩子,咋回事?”儿子的强硬态度一时间把妈妈搞得一头雾水,她疑怪满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我七八年没回去了,爸,你常常说:儿子,你别忘了你是西川人,你是西川文竹县的人,你的根是在那儿。可是,你看,你们说一套做一套。连祭祖这么大的事都不带我回去。”帅哥不满地撇嘴,竭力辩着。
爸爸沉默了会,感叹说,“……哎,涛涛说的是啊。这回乡祭祖是每个游子的应尽的职责啊。哎,回吧,回吧,反正我看你学习也还……将就,到时间回来好好问一下同学,再补上也可以。”
“真的啊,谢谢老爸,谢谢老爸。”姜思涛兴奋得眼睛都睁大了,立马跳了起来来。赶忙刨了几口饭,就撤下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一步,又忽然想起什么,皱眉回头嘻嘻问:“爸,你刚才那句话错了,什么学习……还将就!你儿子那可是班上的水饺,是佼佼者!”
“水饺,水饺个头,臭小子,我不是怕你……怕你,哦骄傲嘛。”老爸开心地笑睨。
“哎呀,吃啊,吃,别管儿子了,他肯定回去收拾他那些什么小发明的工具了,这孩子,走到哪里都是什么改刀啊,螺丝钳的。”刘淑平挑了一筷子芹菜过去给老公,关切地说,“多吃点,降血压的。”
“谢谢老婆,来,啵一个。”姜大维一改在儿子面前严肃古板的形象,把嘴泼了过去。
“你个老不死的,儿子在呐。”刘淑平一手打过去,紧张地往儿子的房门瞟了眼。
“儿子在就怎么?儿子在,我们就不谈情说爱了啊。不管你多大了,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嘿嘿,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姜大维挺起胸膛叉腰,小声温柔地说。
“切,老东西,嘴就是甜。”刘淑平摸了摸脸,害羞起来了。
……
两日后,早五点。
一家三口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就往机场赶了。而这之前,他们还打包物流了好几个大箱子,什么南方的干鲍鱼,海参,客家米酒,果酒,茶点心之类的。老家是个大家族,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人人不至少得一件礼物?
两小时的飞机,再加上两小时的高速,几个钟的舟车劳顿,他们终于到了老家小镇。先找了家宾馆,放下行李后,就直接去爷爷奶奶的坟头了。
爷爷奶奶的坟,在家乡小镇边一个风景优美的山头上。他们下了出租车,又爬山蹑足了半个多钟,才终于到了。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孙儿好想你们啊,你们在那边还好吗?你们怎么从来不给我托梦啊?我好想梦到你们啊。”孝顺的孙子努起嘴动情地说道。边说边摆碗碟,里面放满了花生瓜子酒菜等物,但基本都是素食。
“爷爷奶奶,老妈说的,现在祭祖流行素食了,说给老祖宗积点德,少杀生。所以,我还是觉得老妈说得有道理……”
“是啊,爸妈,我听人家说的,现在流行素了。所以,我就给你们全部用素食,不过,你们不喜欢吃,就给媳妇托梦哈,媳妇下次一定改正。”刘淑平竭力解释道,生怕坟里的公公婆婆生气了。
她用打火机点了一小把香,给儿子和丈夫每人三根,带领他们跪下磕了三个头。
而后,她满面愁容地祈祷说:“爸妈,你们在那边,有能力帮涛儿看看吧。涛儿从小到大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有时候还被梦惊醒。还一直叫着一个人名,叫什么……什么白心童的。都不知道涛儿是中什么邪了?哎,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
爸妈,你们在那边,如果碰见这个白什么心童的,你们给她通明一下哈,叫她别找我们涛儿报仇了。我到时间给她多烧点纸钱,让她在那边好好过,过她自己的日子,别找我儿子了。
俗话说,阴阳有别,你看那个女人,三天两头就来找我们涛儿,你说,这怎么行嘛?涛儿他本来身体就不是那种特别好的人,他怎么受得了这阴气?……”
“哎呀,你说你啊,爸妈怎么管得了那些事?再说了,这白心童是谁?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一……那个啊,说不定人家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呐。”姜大维拉着有些迷信的老婆,“你快起来,你这腿不太好,你磕几个头,爸妈收到就可以了嘛。”
“是啊,妈,爷爷奶奶知道了。今天晚上就会给你托梦,说这白心童是谁了。”姜思涛笑笑地安慰着妈妈,弯下腰把妈妈轻轻给拉上来了。
“是啊,公公婆婆,你们今天晚上给我托梦哈,告诉我这白心童究竟是谁。”刘淑平再次祈求道。吃力地站起来,敲了敲有些麻痛的双腿。
“妈,哎呀,好了,好了,什么跟什么啊,说得那么恐怕。”姜思涛左右前后瞟了瞟,总觉得有股阴冷的冷风吹了过来。他不禁紧了紧自己的衣衫,整个人打了个大寒颤。
“你这孩子,就是不信这些。”刘淑平点着儿子的头呵道。又慢慢弯下腰把要去捡那些祭品。这可急坏了姜大维和她儿子,赶忙把她扶起来,“我们来,我们来,这些事我们来,你腿不好,你腿不好。”
刘淑平对丈夫和儿子感激地一笑,她实在是太满足了:丈夫对自己恩爱有加,儿子孝顺懂事学习好。
“好了,涛儿,爷爷奶奶看完了。现在我们下山就去打出租车。呃,先回宾馆拿行李,然后就去回镇上看你大伯,二伯,小舅妈……还有你三伯母,四姨妈,五表姐,还有你明叔叔……”
“哎呀,好了好了。妈,妈,别说了,别说了,我头都大了。”姜思涛立马举起一双手臂在头上交叉一挡,打断了老妈的话。接着又求饶,“妈妈……还是你跟我爸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去找我一个初中的同学。就那三响啊,三响啊。”
姜妈皱眉一望儿子,“你怎么……这样?你那些长辈你不去看了……你别忘了,人家以前是怎么关心你的?”
“哎,管他的吧,年轻人,跟那些叔伯哪有啥话说。”还是爸爸懂他,立马替他解围。姜思涛调皮而感激地给老爸回了个小军礼。
妈妈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三个人背着行李下了山。
他们坐了两辆出租车。爸妈往镇上驶去。而他,往几十公里的县城驶去……
县城的城边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过去的低矮房子现在被一栋栋高楼大厦取代,以前的羊肠小道现在被黑黝黝的宽阔柏油路代替。
该怎么找下去呢?现在都找不到北了。
姜思涛只得根据记忆中大概的方位,信步无聊地走了起来。
忽然,他的脚步停止了,他的脑袋一个开关一闪!他跑了过去,抱住了那棵一见如故的依旧枝繁叶茂的大榆树。
这不是就三响家附近那棵吗?以前我们经常在这下面玩铁环地牛的。
现在想想,跟三响分别已经七八年了,有时真的很想他。
现在,自己回老家了,找过来了,而且看见了这棵记忆中的大榆,别提有多兴奋了!
姜思涛挠了挠头,那现在就以这棵有感情的大榆树作为中心点,找周围的搬迁安置房。
三响家拆迁,一定还是住这附近,只是变成了高楼大厦。他这样想着。
于是他一栋一栋地找了过去,问了好多的人,大家都摇摇头,说这边很多本地人都走了,去省城了,现在住的都是偏远的区镇过来的。
但他还是不甘心,又找了几圈,基本上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
不过,还是有个小店铺的人透露了点线索,说听说过李三响这个人,说是有一年清明节回来给他爷爷上坟,在他这里买过香火,因为他的名字比较特别,又请过他当小工给他爷爷理过坟。
所以他有点印象,但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什么电话号码啊,什么地址更是没有留过。
所以,姜思涛打听了一阵算是白打听了。他悻悻地离开。回到大榆树下,坐下来,怀旧一阵,回忆当年的和好友的少年时光。他有些心酸,不知道三响可好,现在是否跟他一样,上着大学?还是和别的那些过早出身社会的同学一样,已经开始上班赚钱了?
他有些煽情起来,感慨起来,情绪很是低落。他头有些晕眩,于是闭上了眼睛,靠在这棵充满着回忆的大榆树下,想歆受点它的慰籍与宽爱。
可正当他似睡非睡,迷迷晕晕之际,突然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并伴随着心慌耳鸣,连呼吸也困难而急喘了。整个人很痛苦,眼前渐渐模糊一片,后来索性什么也看不见了,一片漆黑。
而几分钟后,这头疼没有一丝一毫的缓解,反而是更加的厉害了,好像要爆炸了一般,他双手不自觉地抱着它,倒在地上全身蜷缩,打起滚来了。
“啊呀啊呀,有没有人啊,救命啦,救命啦……”他呻吟求救。
可是这附近,当下就没有一个人路过。
感觉到自己挺不过去了,也许,马上,就该去见阎王了。
“生命迷离”之际,他好想自己的父母啊,“妈妈、爸爸,我好难受,你们在……哪儿啊?我,我快不行了……我快不行了,我好想见……你们一面……见你们最后一面……妈妈……妈……”他的呻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几乎是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如死寂一般……
时间过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