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说过,南边比这里暖一些。”
如果去了南边,是不是还能有活的可能?
还有!
留在钢城的话,她跟弟弟都活不下去!
“去哪?”林路北一脸懵。
前一次跟着父母来到钢城,那次坐车的记忆都不是很好。
还有,没人带着他们,走去哪里?
也没有钱!
“不知道,走到哪就算哪吧。”林道西垂下视线。
“我跟你走!”
……
林道西的班主任打听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道北唐母家里。
那孩子一连七八天都没有来学校,作为老师不可能不找家长。
也是找了过来才知道林道西妈妈身上发生的事情,老师只是觉得……磨难为什么非要盯着一家?
这样贫穷的家庭,已经够倒霉的了,老天爷仿佛还是觉得不过瘾一样,继续降灾。
邻居替唐母去唐春红单位把唐春红寻了回来。
唐春红听老师说林道西这个成绩,狠下的心再次动摇了起来。
她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也是早当家,如果林道西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她一定会很喜欢林道西!
谁想让孩子这个年纪就去结婚?
谁想让一个成绩优异的人变成烂泥?
“……困难都是暂时的,我知道她住在沟里,那我就去找他们当地的大队去找领导,学校里我去跟领导谈……”
成绩优秀,就可以让学校破例。
这书真的不念了,才是走向了绝路。
老师不愿意放弃一个好苗子,各种动员。
唐春红哭了一场。
哭林道西也是哭曾经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流泪满面。
送走林道西的班主任,她又伺候母亲上了大小便,先回家去做晚饭。
前后也就差了一个小时。
林道西带着林路北回来姥姥家了。
他们手里有钥匙,开了门就走了进来。
唐母拽着林道西的手不肯撒开,哭着喊着:“你听姥姥的话,姥姥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他们欺负你们!”
林路北扑到唐母身上放声痛哭。
仅仅几天,他的生活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唐母死死拽着外孙女的手,她晓得小西比小北的主意要正,要大!
林道西跪在了地上,将头磕在地板革上,磕得真心实意。
她双手叠在一起。
如果老天爷能听到她说的话,她希望姥姥长命百岁!
“姥,我们俩要去外地了!”
“孩子啊……”唐母不停摇着头。
不要说你们,就是成年人没有事情谁愿意去外地?
人生地不熟,去外地做什么啊?
“姥姥,在钢城我们没有活路……”林道西不想欺骗她姥。
钢城美得就像是梦境里的城市,可惜她没有留在钢城的命!
“小西啊……”唐母哭得鼻涕都淌了出来。
她不肯放手,不肯就这样让两个孩子出去闯,去送死!
外面的世界……没人见过啊。
磕了头,林道西从地上站起。
“小北,走了!”
唐母用手掀开被子,林道西却快姥姥一步,拿着被子在床边围了上去。
“你带着钱……”唐母扯着嗓子喊。
钱就在她的裤兜里,把钱拿走!
林路北听到钱字,定了定脚步。
他跟他姐没有钱,去外地的话就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
姥姥说要给他们钱!
“走!”林道西拽着弟弟出了门。
“小西啊,你怎么就这么犟啊?”唐母捶着床板。
这孩子为什么就这样犟?
你们两个小小的孩子,去了外头要怎么活?
……
“月票!”林道西拿着上个月办好的月票,欺骗着司机。
月票是每个月月底将钱交到学校去,学校后勤处统一给办。
这个月她没有办,所以月票上的数字还停留在九上面。
林道西用手捏住月份的位置,拿着月票在司机的眼前,晃了晃。
司机别有深意看了眼晃月票的人。
逃票的人,见得多了。
看看孩子身上的校服,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算算算!
也就是个小孩,说不定是把办月票的钱买零嘴了!
“往后走……”司机吼着站在门口的乘客。
林路北缩在林道西的身边,努力将自己藏起来。
逃票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做!
脸上烫得可以煎鸡蛋。
唐娟教给他们姐弟的都是正面的东西,而现在他们办的都是错的!
人在没钱的时候,林路北想,真的生不出来什么道德感。
公交汽车晃晃悠悠开到站前。
公交车逃票容易,火车站想要逃票,这个难度高了不少。
饶是林道西脑子转得够快,门口查票查得很仔细,姐弟俩在进站后就被撵了出来。
林路北垂着头,耳朵里听着工作人员的谩骂,他差点掉了金豆豆。
“收回去,你要是现在哭,就回姥姥家。”林道西瞥了一眼弟弟,说道。
想要活着,就不能要脸!
要了脸,什么都做不成!
仿佛一瞬间,她的脸皮就扯了下来丢进了茅坑里。
什么道德什么三观,通通不要!
所以她干出来撒谎、逃票,现在还想免费坐火车的不要脸举动。
火车站有进口自然就会有出口,林道西带着林路北试过想要从出口混进去,奈何她能想到的事情,火车站的人也想到了!
她再一次被工作人员给抓了现行。
工作人员没好气训着:“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礼义廉耻?这么大的人还想逃票,要不要脸?脸呢?贴别人脸上,二皮脸啊?”
林路北的脸色红了又红,而林道西的脸……不青不红,稳稳当当。
她这副死样子,工作人员骂得就更狠了。
你这叫什么?
薅社会主义羊毛!
投机取巧!
臭不要脸,天打雷劈说的就是劈你这种人!
没有道德感,没有三观!
林路北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好像里头的车就剩这一班了。
林道西跑到四周去做侦查,然后拽着弟弟去了不远处的虹桥。
虹桥建在路面上,从桥上就能看到下面的火车站,但很有高度。
正常人从上头跳下去的话,估计不摔死也能摔碎,所以四周并没有太多的遮挡。
林道西的心思活泛,她自然不会自找死路从桥上跳下去,虹桥围住的四周还有高墙,这个高墙跟高桥比较起来,难度更低一些。
……
“票拿出来,查票啊。”列车员站在车门处,大声喊着。
扛着包的人来来回回跑着,有些见车厢不对,赶紧重新找过。
有些则是送家里人上车,隔着玻璃大声喊着,叮嘱着。
林路北看见列车员查票,身体僵硬得像是个石头。
就算逃票进来了,也上不去车啊!
查得这么严,没希望了!
顾则臣拎着皮箱,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人不停往他身上贴,他停了停脚步,给对方让了让位置。
你着急的话,你先上!
等了几秒,他重新准备上车。
嘿。
后面的人又贴了上来。
长睫垂落。
“你先上吧!”顾则臣又再一次,让了位置。
后面的人仿佛是蛆一样的听不懂人话,就在他后面……蛄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