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记录调出来之后柏青檀看了一眼,当即沉了眼眸。
“在此之前的孕检记录呢?”
这电脑上显示的只有宋幼菱当初从日本回来后的记录,在去日本之前的全部都没有。
医生闻言也是一愣,“这我不清楚,我接手的时候就只有这些记录了。”
医生并不是在宋幼菱怀孕之后第一次孕检就给她检查的医生。
而是后面从如本回来之后宋幼菱自己再重新找的。
所以之前的那些孕检记录,医生还真拿不出来。
“之前的那些记录呢?”
柏青檀脸色铁青,他好不容易找过来,却一点用都没有。
“这些就是她在我这里所有的检查报告了,她其他的检查不是在我们医院做的。”
柏青檀沉默,他知道这是宋幼菱故意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生病的事情告诉他。
从医生的手里将那些孕检报告拿走之后,柏青檀才在外面看着贺九昭道:“我不是故意不陪她来检查,是那时候他不愿意我陪着她过来。”
柏青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贺九昭解释。
那时候宋幼菱觉得她是小三,所以如果被别人看到他陪着她去检查会很丢脸。
尽管那时候他一直都在说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她还是不愿意。
他也知道是为什么。
上次他配着她去逛街撞见了沈云镜的几个朋友,那些不好听的话被她记住了。
所以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哪怕是自己每次都陪她到了医院门口,她也不让他进去,后面他没办法,只好让保镖和保姆陪着她来。
跟贺九昭解释完了之后其实柏青檀的心里并没有好受一些,还是堵的发慌。
他知道不管如何,这件事还是他做得不对,那些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让她处于那种难堪的境地,她就不会不愿意自己陪着。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过来做检查有多么的害怕和无助。
贺九昭此时看着柏青檀的脸色,觉得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眼睛下面的青黛像是好几个月没睡觉似的。
“青檀,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这么一直跑也不是办法,我一会儿帮你找人去查宋幼菱的孕检和身体检查报告。”
这些事情并不复杂,只是稍微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柏青檀完全可以不用亲力亲为,直接叫别人去做就行了。
可是柏青檀却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去。”
他不相信其他的人,就好像他不相信刚刚在警局里的那两个外国人一样。
他们刚刚会所的那些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他只能自己去查,他只相信自己查到的。
整个京城的医院总共就那么几家,而且医院里面的检查报告几乎都是透明了,在柏青檀这种身份的人面前更是透明,很快他就找到了宋幼菱其他的检查记录。
甚至还找到了当初一开始给她做检查的医生。
医生是个男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柏青檀是为了宋幼菱来的时候显然也是一愣。
还没等柏青檀说话,他便率先道:“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找到合适的骨髓了吗?”
他是记得宋幼菱的,也不怪所有给宋幼菱做检查的人都对她印象深刻,主要是她那样的像让人记不得都难。
柏青檀站在医院走廊,听到对方这话双腿一软,差点就摔下去。
他及时撑住,这才看向了医生,“你说什么?”
医生闻言才从自己手里的检查单上抬起头来,深深地望进了柏青檀那双深邃中又泛着难过的眼睛里。
“你不知道吗,她没告诉你们?”
柏青檀咬牙,旁边的贺九昭也是一脸的错愕。
“你们是她朋友吧,她有慢性白血病,又不愿意配合治疗,当初劝她引产她也不愿意,现在孩子应该也九个多月了,下个月就要生了吧?”
医生自顾自的说完了这句话后又摇了摇头,“唉,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任性,她那个身体状况,生孩子是很危险的。”
他看着已经脸色苍白的柏青檀,让他们一起去办公室里,调取宋幼菱的检查记录。
这边的电脑倒是比上一家医院好多了,很快就把所有的检查报告全部都打印了出来,递到了柏青檀的面前。
医生处理完了这些才看向柏青檀,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流走了似的,也是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柏青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检查报告。
检查的时间是宋幼菱从日本被他找回来之后,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将近半年时间了。
所以……她从半年前就知道自己有了白血病,却一直瞒着他?
居然瞒了这么久。
柏青檀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十分难受,宋幼菱生了这么重的病,但是却不告诉他,反而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才承受着。
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和宋幼菱发生争执的时候。
她说她要离开,还说不想要再继续待在京城,他当然不同意,他怎么可能同意?
所以那时候她说了句什么呢?
哦,她说:“如果我说我要死了呢?”
原来她是跟自己说过的啊,可是那时候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你是在用死在威胁我吗?”
脑中浮现了这些对话,还有宋幼菱那张苍白和难过的脸。
柏青檀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似的。
其实那时候她脸上具体的表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他那时候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季家的事情,还有沈云镜和自己的事情。
每一件事都要他亲力亲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把很多精力放在宋幼菱的身上。
她的那些小心思,他压根没时间去猜。
他只以为她是在耍小性子,是在任性。
那时候的她,只是沉默,失望,随后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给移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
也是那次以后,宋幼菱再也没有在他的面前说过“死”这个字。
她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还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柏青檀不敢想,他怕……
从医院里面出来,贺九昭和柏青檀坐进了车里。
两人没有立即发送引擎,也没急着开口,而是就这么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九昭显然也有些茫然,他其实今天也一直以为宋幼菱是跟那两个外国人一起联合起来骗自己和柏青檀的,只是不想要回到柏青檀的身边而已。
谁会想到她居然真的去世了,还是因为得了绝症?
自己明明也是个医生,怎么就在之前一点异常都没看出来呢?
他是应该对这种情况警觉一些的,生病的人其实很容易能够被看出来。
他只是……没有把宋幼菱的事情放在心上而已。
仅此而已!
他和柏青檀一样,都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空气中满满都是沉默,贺九昭实在是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氛围,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至少,她还给你留了一个孩子。”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但是那个孩子确实很像宋幼菱。
柏青檀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头给埋了下去。
“我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他努力了这么久,只是想要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跟宋幼菱在一起而已。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贺九昭闻言张了张嘴,他想要安慰自己的朋友,但是话到嘴边他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安慰柏青檀。
在车内沉默了良久之后,柏青檀才开车去了警局,将贝拉和兰斯给放了出来。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相信的理由呢。
贝拉在被解开手铐的时候还是很生气。
兰斯在里面关了这么久心情也十分的糟糕,他在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了柏青檀的面前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柏青檀被这一拳打在了下巴上,往后踉跄了两步。
但是他在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之后却并没有还手。
“幼幼喜欢你这样的人就简直就是眼睛瞎了,我们心过来给你送孩子,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简直没天理!”
贝拉的嘴里说着英文,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
柏青檀一直都是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出他整个人都很颓废,很沉默。
等到贝拉说够了沉默下来之后,柏青檀才抬眸道:“你们是怎么认识幼幼的?”
贝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呛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跟幼幼是朋友,你却让警察把我们关起来,害得我们错过飞机之外还让我们差点坐牢,我才不要原谅你!”
兰斯难得支持自己妹妹的行为,他也冷冷的看着柏青檀,“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后,他也开始沉默,显然就是一副不打算告诉柏青檀其他有关宋幼菱的任何事情一样。
柏青檀抿唇,盯着他们半晌,才道:“你们认识季询?”
兰斯和贝拉都是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的敏锐。
但意外之后他们也还是没打算承认,兰斯沉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柏青檀闭了闭眼睛,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知道你们是季询的朋友,幼幼是被他带去的拉斯维加斯,既然幼幼愿意把孩子给你们,那就说明她信任你们,我只是想知道,她最后的时间都在做什么?”
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在她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在做什么。
贝拉沉默片刻,眼中的情绪有些变化。
他没有看柏青檀,淡淡道:“在画画,她很喜欢画画。她白血病病情严重的时候在病房里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画画。”
这些贝拉说的都是实话,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不是还会不相信。
“那些画现在在哪儿?”
柏青檀的语气显然有些急切,那些都是宋幼菱最后留下的东西。
贝拉闻言立即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嘛?那些画都是幼幼留给我们的,我们是不会给你的!”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男人。
要是宋幼菱在她身边的话,她肯定是要劝宋幼菱换个人喜欢的。
“我可以花钱买。”
贝拉轻笑出声,“我们不缺钱,你看我们像是没钱的样子吗?”
兰斯此时看着柏青檀的眼神里也带着讽刺,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金钱买到的。
他们要是真没钱,就不会大老远从拉斯维加斯过来,只是为了给他送一个孩子。
柏青檀闻言再次不说话了。
一分钟后,他才用那种沉沉的语气道:“那我可不可以看一眼她走之前画的那些画?”
“不行!”
贝拉毫不犹豫的拒绝。
现在这男人的任何要求她都不想要答应。
谁叫刚刚他这么没礼貌的把她和自己的哥哥给管在这个警察局里。
“我非常讨厌你,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没有礼貌的人,我们明天就要回美国了,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幼幼的遗嘱而已,现在任务已经弯成了,我们要走了。”
柏青檀皱眉,“你们不是季询的朋友么?难得过来,难道就不打算见他一面?”
兰斯听到这话眼眸中山说了些其他的情绪。
季询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们联系了,说是回京城,但是也不知道到底跑哪里去了,把宋幼菱丢在拉斯维加斯,一开始还会打几个电话询问,到后面直接人间蒸发了一样。
之前宋幼菱生病的消息被他们知道之后兰斯就给季询发了信息,但是季询一点回复都没有。
这一点当时让兰斯十分意外,可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联系到季询。
现在听到柏青檀的话,他们也有些犹豫。
特别是贝拉,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担心季询的,所以心里也有些动摇。
季询是她喜欢的人,季询一直把她当透明人,让她心痒痒的,总是惦记。
现在难道知道点消息,她当然不想要就这么放弃。
“你能够让我见到季询吗?”
贝拉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