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檀和沈云镜的订婚典礼在十二月二十五号。
那天是圣诞节。
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雪,婚礼现场银装束裹。
很是精致热闹。
他没有通知宋幼菱,所以宋幼菱并不知道,反倒是季询嚣张的开着他那辆改装后的摩托车,出现在别墅门口,打电话过来说要接她去兜风。
大冬天的,谁要跟他去兜风啊,宋幼菱不理他,他就开了发动机一直轰炸她,吵得她没办法画画,只能生气的跑下来询问他到底想干嘛。
“圣诞节,不出去玩吗?”季询戴着黑色的头盔,身上穿着单薄的夹克,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冷似的,“市中心有活动,搬了老大一个圣诞树,你不想去看看吗?”
宋幼菱觉得他特幼稚。
“不看。”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季询伸出手,扣住她穿着厚实毛绒外套的手腕。
“我想去,你陪我去。”
宋幼菱说:“你叫别人陪你去。你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
季询把一直粉色的头盔套在她的脑袋上,理所当然地道:“她们都想陪我去,所以我不找她们。”
“……”这家伙肯定脑袋有什么问题。
看着宋幼菱一会儿,季询突然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幼菱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没好气:“什么日子?难道是你生日吗?”
季询闻言,噗嗤笑了一声,“嗯。今天是我生日。你陪我逛个街,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了。”
“你……”宋幼菱一时猜不出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正犹豫,就被季询一伸手给捞上了车。
“抱紧。”他没等她坐稳,就踩了油门。
黑色轮胎与大理石地板摩擦,将雪花嗤得很远,宋幼菱下意识抱住了季询的腰,下一秒,黑色的摩托车闪电一般在风雪里冲刺出去。
季询知道,宋幼菱这家伙看起来娇娇的,实际上胆子大得很,所以油门踩得很紧,一路飞驰电掣,就到了市中心。
天空中飘着小雪,阴沉沉的,街边不少店面,已经布置了五颜六色的卡通圣诞老人和麋鹿,树上也绕着彩灯,很有节日氛围。
因为是圣诞节,路上人流很多,不少情侣在今天特意请假出来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季询说的那颗三四米高的圣诞树,就伫立在广场上,最顶端是一颗红色的五角星,枝条上挂着一闪一闪的霓虹灯,不少情侣都在那边拍照。
季询说:“我们去那边拍个照吧。”
宋幼菱摇着头,“不要。人好多,你想去自己去。”
季询道:“那你想去哪里?”
宋幼菱一直闷在房间里,现在被季询强迫带出来,也适应良好。
她像是一只绵羊一样,把脸埋进自己的毛绒围巾里,在街边左顾右盼,看到了一家卖手套和围巾的精品店。
她走过去,给自己挑了一双香芋紫的毛绒手套,又给柏青檀挑了咖色小羊皮男士手套。
男士手套还是品牌的,有些贵,要一两千,宋幼菱刷开买了。
等店员打包好递给她,宋幼菱转过头,就看到季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等她看过来,故作嫌弃地道:“我不喜欢这个颜色,我喜欢黑色的。”
宋幼菱:“你喜欢黑色的,那你就买啊。”
季询:“那你这个呢?”
宋幼菱说:“这是给柏青檀买的。”
季询:“……”
季询有点气笑了。
“我带你出来玩,你给别的男人买礼物?”
宋幼菱不理解他在气什么。
她好声好气地说:“是你强迫带我出来的,我只是顺道买个东西回家而已。”
季询是真的有点不爽了。
他觉得宋幼菱这个女人真的有点蠢,柏青檀正在海岛上跟沈云镜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她倒好,在给他挑礼物。
他不爽,自然不可能让宋幼菱爽。
季询几乎是带着恶意地问:“宋幼菱,你是不是喜欢柏青檀了?”
宋幼菱一愣,皱了皱眉头,看了季询一眼:“你别胡说。我只是现在暂住他家里面,他这段时间也帮了我很多事,我只是买个手套给他而已。”
季询直接点破她:“你以前根本不会想到给柏青檀买礼物。你装什么,承认喜欢柏青檀很丢脸?”
宋幼菱低头看着打包好的手套,她以前不会给柏青檀买礼物吗?
好像是的。
她自顾不暇,钱对她来说很珍贵,花两千块给别人买礼物,她舍不得。
现在只是,看到前几天下雪了,柏青檀晚上回来给她带了甜点,他那天没戴手套,碰触到她指尖的时候,他的手把她冰了一下。
刚才在买手套的时候,她就想到这件事了。
所以顺手给柏青檀也买了一对。
这段时间,她和柏青檀很亲近。
发生那件事以后,两个人好像顺其自然的亲密起来。
虽然柏青檀没说什么,但是有时候会突然亲一下她。
宋幼菱有时候也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原以为柏青檀讨厌她,为此也难过了很久,默默地说服自己接受,所以意识到柏青檀好像并不是如她想象中那么讨厌她,她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
只是这份喜悦和依赖,是喜欢一个人的意思吗?
宋幼菱没喜欢过谁,除了柏青檀也没哪个男孩子跟她告白过,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份对柏青檀的心情,是不是和当初柏青檀对她是一样的。
见宋幼菱沉默。
季询就有点后悔了。
他早就发现宋幼菱这个家伙感情迟钝,笨的可以,他干嘛点破她,他这不是助推了她和柏青檀的感情吗?
磨了磨牙,季询看着宋幼菱手里捧着的手套,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他本来就是嫉妒心很强的人,几乎是想要立刻告诉她柏青檀现在在干嘛了。
他可以把话说得很难听,完全可以把这个迟钝的女人气哭出来。
但是当对面那个巨幅广告牌,突然浮现出柏青檀和沈云镜的订婚典礼直播的时候,他下意识伸出手,挡住了宋幼菱的眼睛。
宋幼菱愣了一下,想要推开他,“季询,你干嘛?”
“有人在你前面亲嘴,你想看吗?我怕你害羞。”
“……神经病啊你!”
季询把她拉走了。
巨幅的广告牌,很吸睛,不少人围着看,议论纷纷,季询把头盔套在宋幼菱的头上,开着摩托车开上了高速。
等车子停下来,又出现在了那个海边。
只是今天的风浪很大,沙滩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
季询把摩托车支在马路上,斜靠在岸边点了一根烟。
宋幼菱坐在摩托上,风雪吹透了她的衣服,她冻的不行,求季询:“季询,我们回去吧,我好冷,我要感冒了。”
季询说:“不行。”
宋幼菱完全搞不懂他脑子在想什么,只能哄他:“那我也给你买一双手套,可以了吧?”
季询晲了她一眼,“一双手套就行了吗?我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吗?”
宋幼菱无奈:“那我再给你买一条围巾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季询又晲了她一眼。
“什么牌子都可以?”
唯恐他狮子大开口,宋幼菱立刻道:“两样东西限5000以下,多了你自己补。”
季询倒是真的被她哄开心了,“我打给你的钱你花哪去了?敲你这穷酸样。”
那个钱她哪里敢花。
宋幼菱道:“你什么时候划回去,放我这里让我吃利息吗?”
“给你的就是你的。胆子这么小,这点钱瞧把你吓得。”
看她冻得小脸白了,季询大发慈悲,重新上了摩托,载着她去了附近一下农家乐。
在农家乐里吃了一顿饭,烤了一顿火,看时间不早了,宋幼菱想要回去。
季询说:“你是小学生吗,家里有门禁啊,这个点还要回去。”
宋幼菱看了看时间,道:“柏青檀不让我跟你出来,如果他知道我又跟你跑这么远,他又要生气了。”
季询嗤嗤的笑了两声,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柏青檀是你爸爸吗?他还要管你和谁玩?”
宋幼菱抿了抿唇,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外面,想着这里有农家乐,附近应该有公交车站,于是没有理会他,迈步往外走去。
季询靠在椅背上,看着宋幼菱毛茸茸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里,脸上的笑意阴骘下来。
他起身追了过去。
*
雪,又下大了。
宋幼菱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雪地里走。
附近一千米处有个公交车站,她打算过去乘车。
走了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了摩托车行驶过来的声响。
她没回头。
直到季询把车横在她面前。
男人把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张阴柔精致的面容,他脸上眉头皱得很近,隐隐带着几分戾气。
“宋幼菱,是最近我对你太好了,你才有胆子在我面前拿乔?”
宋幼菱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赶路。
季询把车开过来,将地上的残雪都呲在她身上。
“季询!”
宋幼菱也生气了。
季询把车停下,直接推在雪地上,沉着脸往她这边走过来。
看他气势汹汹的,宋幼菱也有点害怕,扭过头想要跑,被穿着靴子的季询三步两步扣住了手腕。
他将她扯过来,搂在怀里,用力的吻住了她。
冰凉陌生的呼吸,吹拂在她鼻息之间,宋幼菱脑子直接炸了,拼劲一切力量推开他,然后狠狠地甩了季询一巴掌。
“啪!”
这巴掌很用力,直接在季询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宋幼菱后退了几步,用力的擦着自己的唇瓣,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季询,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她还以为他正常了,没想到还是乱发青的家伙。
季询舔了一下破皮的口腔,看着被他气哭的宋幼菱,他反倒平静下来。
“只是亲你一下,你哭什么?”
“你找别人亲去!”
“不要。”季询朝她走过来,“我现在只想亲你。”
他的靠近,吓得宋幼菱扭头就跑,没跑几步,就摔在雪地上。
季询本来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她,看她摔得人仰马翻,停驻脚步,忍不住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宋幼菱真的是被他气到了。
趴在地上哭。
深井冰是不可能好转的,亏她还以为他好点了。
季询笑够了,迈步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真的被他气坏了,眼泪鼻涕一把抓,一本正经的拿袖子给她擦了擦脸,“别哭了,本来就丑,再哭更丑了。”
宋幼菱小声骂他“你才丑。”
季询拉着她往回走。
宋幼菱说:“我要回家。”
季询:“嗯。我开车送你回去。”
走了一会儿,季询突然道:“幼幼。”
“干嘛?”
“我真的有点喜欢你。”
宋幼菱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喜欢你。”
“哦……你喜欢柏青檀?”
宋幼菱没吭声。
季询道:“他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
“他跟我不一样。他有很多事要做,要放弃很多东西。你迟早要离开他的。”
宋幼菱感觉到,季询这段话里,有什么讯息想要告诉她。
但是她不太懂。
现在的生活,她很喜欢,她是比较念旧的人,从小长大的竹马,从小生活的家,她每天画画,攒钱给沈欢付医药费。
这样就可以了。
开车回到了别墅,门口撑着伞的老管家正在等候她。
搀扶着她下摩托,老管家恭敬的对季询问好:“谢谢季少爷把我们家小姐送回来。不过下雪天还是别出去玩太久了。开车不安全。”
然后又对宋幼菱道,“小姐,赶紧进屋吧,去泡个澡,你快冻坏了。”
宋幼菱应了一声,急忙要进去,被季询喊住了。
“幼幼。”
宋幼菱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你还欠我礼物,别忘了。下次我会来找你要。”
“……知道了。”
宋幼菱摆了摆手,小跑着进了屋。
季询看着她进去了,又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裂开嘴笑了一声,“你们也真能,什么都不告诉她。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管家平静地道:“季少爷不也是什么都没说吗?”
季询愣了一下,看着这年迈的老人,眸色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