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安云找了个地方坐下，面色有些凝重。
他想了想，张口。
“警察还没到，但是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小凯约好下午4:00去接白白，但是监控拍到3:57白白就下了楼，在公司门口被拽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
“因为今天公司的人比较少，安保部值班人员只有六位，在几千个画面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公司门口的异样。”
“4:10，白白的手表检测到了佩戴者昏厥，向紧急联系人发送了求救消息，并实时分享位置信息。”
“5:30小凯到达仓库，5:37仓库爆炸。”
“仓库的四个角以及顶部都安放了炸弹，共计1.2吨，现场除了白白和小凯，还发现一具女尸，以及一把92式手枪。”
安霄不禁感到惊诧：“大哥，你怎么了解到这么多的？”
“拜托了通讯单位和技术人员读取了设备数据，这不难。”
安云眉头蹙起，抬头看着安峥嵘。
“爷爷，绑架白白的是现场死了的那个人，叫施南苑，是个明星。”
“可是她在娱乐圈，和小凯没什么交集，与白白更是相接甚少，目前还不知道她绑架白白的具体动机。”
“但是，我们调查到，这个人和纪麟，私交甚密。”
“纪麟？”安峥嵘声音沉沉，“纪家那个小孩。”
安云点点头，继续道：“目前我只知道这些。”他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时不时有烟花炸响。
希望会有更多线索出现。
安峥嵘目光沉沉，随后，看向了一旁的小儿子夫妇。
安云桥自事情发生之后就没说什么话，只是在不远处关注着安柏的状态。此刻他拿着江凯旋一大堆影像报告仔细地看。
一边看，一边沉沉地摇着头。
“幺儿，怎么样？”
安云桥放下片子，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很久没说话。
“爸，要不是他，我们今天见不到白白了。”
安云桥深深地低下头，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安云想了想：“这里已经是华国顶尖的医院，要不要我们去美国治疗，我来安排。”
安云桥摇摇头，说出的话让人失望。
“没用的，这样的伤势，在这里和美国没有什么区别。”
反而，路途颠簸，更不利于伤患。
此时，纪家。
“你说什么？”
纪盛鸿震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神情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出了这么大的事？什么时候？”
纪骁目光沉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昨天晚上。”
“那……人还活着吗？”
纪骁沉默一瞬，“安柏没有大碍，但是江凯旋，伤的很重。”
闻言，兰锦瑟心头仿佛被钝器击中，有些难过地攥紧了手指。
她表情有一瞬间失神，无法想象那个沉稳又意气的少年遭受了这样的人生重创。
“现在还在昏迷，即使恢复了……也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兰锦瑟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语气不善地回怼：“纪骁，这就是你上市公司董事长的修养，你说话不难听能怎样？”
纪骁有些意外兰锦瑟的反应，而后又不客气地回应。
“我说话难听？江凯旋大概率就是植物人了，即使能醒来，下身残疾，眼睛失明，若是普通人还好……”
纪骁也有点说不上来的遗憾。
“可他是江凯旋，商圈新秀，风头正盛，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兰锦瑟冷哼一声，把头撇向一边，不去看在场的两人。
纪盛鸿撑着拐杖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了。”
“骁儿，你准备一下，再等几天跟我去安家拜访。”
兰锦瑟隐隐揣测出纪盛鸿的意图。
“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但她从心底里，对纪家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齿。
“锦瑟。”纪盛鸿拄着拐杖站定，看着兰锦瑟。眼眸里有同情，更多的却是身为家主的不容置疑。
“我理解你的心情，非常理解，我也想小麒。”
“但是，小麟也是我们纪家的孩子。”
纪盛鸿目光沉沉，终于闭上了眼睛。
“我得为他和纪家的未来打算，抓住一切机会。”
话落，他背身，缓慢地上了楼。
纪骁也离开客厅，只留兰锦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窗外烟花声不绝，兰锦瑟背影端正，身形纤细，灯火通明的纪宅，宽敞明亮的客厅，只她一个人枯坐长久。
叫人一看背影，就心生凄凉。
她缓缓起身，推门出去，凉意袭来，恍若未觉。
抬眼看天上的热闹，心底却一片寂寞。
小麒，你消失后的每一天，妈妈内心都是这样一片寂寞。
兰锦瑟想到了不久之前得到的消息，本想寻找时机告诉纪家众人。
现在看来，也没必要再商量了。
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小麒，你就和妈妈一起看着，他们，会是什么结局。
安柏再醒来的时候，窗帘透进来一缕光，让她有些恍惚。
她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在办公室睡了一觉。
可是鼻间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有些慌张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帘子的那一刻，看见了他。
江凯旋。
安柏想摸一摸他。
一抬手，只碰到了他满身冰冷的管子。
她强压下心里的悲恸，指甲掐入掌心。
正在这时，宁阑珊走了进来，看到安柏赤着脚站在地上，赶忙过来扶着她。
“白白，什么时候醒的？”
安柏眨了眨眼，问母亲：“妈，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惊惧过度又伤心，昏睡了一夜……”
“现在是第二天，对吗……”
安柏神情有些木，嘴里喃喃。
“第二天了……”
明天就是第三天，江凯旋，明晚你能醒来吗……
宁阑珊面露忧色，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安柏，只能轻抚她的后背。
“一定会醒过来的，白白，他一定会醒的。”
安柏目光怔怔，突然道：“妈妈，我饿了。”
宁阑珊心下松了一口气，赶忙道：“好，你想吃什么？妈妈来准备。”
安柏目光落在江凯旋身上，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吃，半晌才说——
“我想吃虾仁菠菜粥。”
宁阑珊起身想要去准备，又不放心地坐下，安柏知道她心中所想，强撑出一抹笑容：“妈妈放心吧，我会坚强的。”
宁阑珊这才点点头，轻抚安柏的手，离开了。
另一边，安霄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厉声质问，又怕被隔壁的安柏听见，压低声音。
“怎么会这样？！”
安云面色凝重，颇为无奈：“纪麟的手脚很快，在不到一天之内抹去了自己和施南苑所有的联系。警方目前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和他有关。”
“那大哥，我们不能把我们查到的东西提交给警方吗？”
安云能查到的东西，警方更应该能查到。
“我已经提交了，但是这件事涉及枪支军火，本就复杂，纪麟那边又飞速撇清了所有联系……”
安云蹙着眉头：“他肯定逃不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他。”
纪麟其人，手段极多，安云怕的是无法即刻控制他，让他搞出更多花样。
夜长梦多，这也是大家所担心的。
安云的手指轻敲桌面，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第三天的上午，陪护室里的气氛依旧十分压抑。
今晚，就是今晚了。
如果今晚八点前江凯旋无法醒来……
大家心里吊着一块石头，谁都没有说出来。
人心惶惶中，吴管家给安峥嵘递了一通电话。
安峥嵘这些天一直没有回老宅，休息都是在医院的陪护室里将就，面露疲色，子孙们本想劝他回去休息，但是看到安峥嵘不容动摇的神色，又没有开口。
安峥嵘声音沉沉：“喂？老纪。”
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安峥嵘，安云和安云山对视一眼。
房间内安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等待着电话那头的人再度开口。
那头说了什么，安峥嵘沉默片刻，道：“老纪，这些天家中事务繁多，家里人都有些疲惫，怕是不便接客。”
对面仍旧说着些什么，安峥嵘的眉头微微蹙起，良久才答应。
“好吧。”
挂掉电话，他声音沉沉。
“纪家人要过来。”
安云山轻声沉吟：“纪家人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安霄抿着唇，低低地叹气。
希望他们只是来看望的，他想。
如果存了别的心思，未免有些过分。
下午六点，纪家二老带着纪骁纪麟来访。
纪盛鸿眸色沉沉，面含痛色，在安峥嵘身边坐下。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纪盛鸿如此沉吟道。
安峥嵘叹息一声，又听纪盛鸿问道。
“白白那丫头，怎么样了？”
“纪爷爷，我挺好的。”
安柏推门进来，扫视一圈在场众人，目光在纪麟身上定格片刻，落在纪盛鸿身上。
众人再去看安柏，面色多了几分憔悴，但是眸光沉静。
纪家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纪盛鸿愣怔片刻，淡淡笑开：“那就好，那就好。”
安柏找了个地方坐下，再没有说话。
纪盛鸿问到是谁绑架的安柏的时候，安云看了一眼安云山，又对上安峥嵘的目光，淡淡笑了笑：“纪爷爷，我们也在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聪明人说话，纪盛鸿知道，这是对方不想透露，也没有再寻根究底，一笑了事。
……
时间缓缓来到七点，纪盛鸿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安峥嵘看了一眼表，将在场的小辈们都打发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只剩下安峥嵘和纪盛鸿夫妇。
“老纪，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盛鸿闻言，不疾不徐地笑了一下。
“老哥哥，我的意思，你能猜到。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来……”
“只是想来探个底，是吗？”安峥嵘不辨喜怒。
“可是你们不该在这个时候，老纪。”
“那孩子生死未卜，你明知道。”
“况且，就算小凯真的……和纪麟，也得白白愿意才行。”
“这是当然。”纪盛鸿连忙应答，“那我们今天就不叨扰了，先告辞了。”
纪盛鸿带着纪家一行人离开，经过江凯旋的病房，他突然停住，扭头看去。
沉默片刻，终是沉沉叹了一口气。
走出医院，纪麟忍不住问纪盛鸿：“爷爷，我们不等小凯醒了再走吗？”
纪盛鸿瞥他一眼，声音如钟。
“不急，该死的人，活不了。该是你的，跑不了。”
纪麟沉默敛眸，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