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楼上,三人坐在临窗的座位上说着闲话,这三人边吃边聊,聊天内容也无甚营养,只是一些无聊琐事。一直从中午坐到太阳偏西,终于是聊到没什么话题了。于是三人静坐在此,无话可说到竟有些尴尬。
此时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走上前来,恭敬的将一张纸条递给首座的胖子。
“魏王,何事苦笑?可说予我二人听听?”
魏王李泰苦笑着将字条放在桌上,示意二人自行观看,此二人拿起字条念出声来:
“四哥见字如面,拙夫本欲赴约。奈何人言可畏,丁忧之期莫敢逾越。拙夫不为所动,小妹却怕人言。故令拙夫爽约,若是四哥不悦,还请来房府面斥小妹。-------李簌。”
柴令武和杜楚客看完字条,面面相觑,柴令武口中愤愤不平:“此等无胆匪类,看风向稍有不对,竟缩了卵子。自己胆小,却不敢承认,假托妇人之手敷衍殿下,某真是瞎了眼,竟与此獠为伍。”
杜楚客却有些沉默,因为兄长的关系,他多少比柴令武更熟悉一些房遗爱。知道此人不是胆小之人,只是如此一来,更是显得他们这边凄惶,连房二傻子也知道魏王这边是落日黄花了吗?此时切割,不正是证明房家对魏王已经完全不看好了吗?
魏王却显得有些自责:“是我孟浪了,我明知遗爱还在丁忧,还把地点定在此处,想是遗爱心里也在怨我吧。怪我心乱了,没有考虑周全。”
柴令武有些替魏王不值:“魏王如此为他考虑,他却毫无回报之心,我若是他就该现在过来负荆请罪。”
杜楚客看着柴令武有些嘀咕,戏过了,戏过了,魏王要表现他的胸怀你让他表现得了,你给自己加什么戏?若是你真的信以为真,我可要跳船了啊,猪队友带不起。
魏王李泰招来刚才送字条的人,问道:“今日高阳是不是又落我贤弟的面子了?”
随从回答:“我家二公子与公主一向琴瑟和鸣,不曾有什么口角。”
魏王笑着点点他说道:“那二人我哪个不熟悉?无需为他们遮掩。如实说来,遗爱不会怪罪于你的。”
那随从为难的说道:“王爷莫要难为小人,贵人私事岂是我等下人可以乱说的?”
魏王宽宏大量的说道:“好,好,我不难为你,关于遗爱的事我不问,这几日贵府可有什么新鲜事吗?说来我听听。”说完扔给那人一块金饼,那金饼看似不大,也就两个拇指粗细,一寸来长,接到手里却十分坠手。
随从犹豫了一下,塞进怀中说道:“好叫魏王殿下知晓,今日碧君小姐携子归宁,小姐与公子他们寒暄片刻,便一个人去祠堂为宰相大人守孝,那小姐家的公子颇为伶俐,深得公主喜爱。”
魏王挠挠头,问左右:“房相家还有千金?我怎么未曾听闻?你们可知道?”
柴令武和杜楚客都是摇头,其中杜楚客倒是好像想到什么,不过也未多嘴。
“怪哉,房贤弟家竟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回头再遇上了要好好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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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府家的小姐?可是房相那个兄弟的寄养之女?”榻上一个老人艰难的开口问道。只见老人病容缠身,面容枯槁,显然是久病缠身之象,只是两颊又有些诡异的红润,让人匪夷所思。
老人虽面带病容,气势却无损雄浑,仿佛有吞食天地之豪迈。见对面之人点头,沉吟起来,好像在回忆什么。
“玄龄之弟朕还有些印象,当年未登大宝之时,也是朕天策府一位客卿。只是时日久了,朕竟是忘了他到底叫什么了,也忘了他是个什么职位。果然是老了,竟把老兄弟们都给忘了。”
“父皇说的什么话,我看父皇今日气色转好,定是能够药到病除的。”
“承乾,莫要哄朕了,那丹药果真能让朕好转吗?虎狼之药罢了。”
对面之人赫然是当朝太子,大唐立国以来无可争议的国家继承人,皇帝嫡长子———李承乾。
太子见父皇对丹药嗤之以鼻,于是不解的问道:“父皇既知道此丹药效过于酷烈,为何还要服用呢?”
“因为朕是李世民,是大唐的天子,天子之姿,怎能像头病虎一般卧在榻上,任人怜悯?朕只要在那张椅子上坐一天,就能为你再撑一天。但是父皇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这几日总是梦见你母亲,想是她等的急了。你要加快脚步把朝堂整合起来,懂吗?”
李承乾的双眼有些湿润:“孩儿不孝,空活了三十多年,还是让父皇为我殚精竭虑。”
李世民摆摆手:“莫要做小儿女之态,朕知道,你曾怨过朕,怨我亲厚李泰,怨我将称心赶出东宫,怨我对你苛刻,朕都知道,朕今日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父皇请讲。”李承乾并未否认过自己的怨恨。
“李泰也是我嫡子,我怎么不爱?但我从未有过心思让他顶替你,父亲多疼爱一些不能继承我皇位的儿子,有错吗?想来是有错的,怪父皇对亲子溺爱太过,没有分清家国孰轻孰重。”
李承乾低头不语,心里却大感快慰,父皇终于承认自己错了。
李世民又接着说:“至于称心,本来我是要把他杀了永绝后患的,但是有个怪人把我劝住了,他对我说些什么白玫瑰、红玫瑰的奇谈怪论。我竟也听了进去,所以放了他一条小命,若是你还有念想,往后自去把他接走便是。朕也想明白了,所谓私德,从不是帝王的标准,是我太苛刻了。”
李承乾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却奇怪的没有丝毫悸动,想来是没有经历生离死别,不曾在他心里烙上痕迹。回忆了一下,随即放在脑后,不再想他。
“父皇,你说的怪人是何人?既然能劝阻父皇,想来也是大才,为何儿臣从未听过?”
“不要着急,等我百年之后,如果他还未死,我自会把他留给你,到时候别太吃惊。”李世民笑呵呵的卖着关子。
李承乾也不以为意,谁手里还没有几个谋士?也不怎么稀罕一个将死之人。
两人又回忆了一些皇后还在世时的美好时光,李承乾就告退了。
等太子走后,李世民走进一间暗室,对着暗室内一个庞大的石头开口:“天机先生,我真的寿数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