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辞战直接去看代号先生的信件部分，看见那图纸和数据时。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到江颜曾经画过的图纸，和上面写着的数据。
风格很是相似，简洁明了，而且精准。
看字迹却并不一样。
代号先生的字铁画银钩，矫若惊龙。
他仔细看信件上苍劲的字迹，又看了看那精确的不行的各部位机械图纸。
刚刚差一点以为江颜是代号先生。
这风格实在是太像了，唯一不像的，就是字迹。
不过，司辞战也看过其他一些研究员的图纸或者草稿，和这个风格也有些像。
大概从事机械方面的研究人员都是这般风格？
这么说，江颜还是当研究员的好料子。
司辞战想到她那天才般的理工科天赋，暗自认同了这个想法。
她确实是个搞研究的好料子，性子沉静，话少认真，尤其是办自己的事情，绝不会被外人干扰。
正巧，江颜洗完澡，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肩膀上还搭着另一条毛巾。
司辞战看了眼不由得道：
“好好学习，知道吗？”
江颜没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 ，把风扇转了个方向，自己吹。
司辞战看她那模样，哼笑了声，无奈地摇摇头。
瞅着她拿着毛巾在风扇面前把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的，放下书，正想接过她手上的毛巾。
陆清欢已经先行一步，哒哒哒地跑到江颜身后，嘴上欢快：
“三妹！我给你擦头发!”
跟小孩子要玩过家家一样兴奋。
她不是一般的积极，司辞战看着两个女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做的事儿也不对劲，他一个男的怎么想去给江颜擦头发？
江晓文估计都要避嫌，更别说他只算是她半个哥哥。
他无声地重新翻开书，当做刚刚的事儿没发生过。
看着那些图纸，司辞战拿着书展示给江颜看：
“这图纸看了吗？”
江颜点头：“看了。”
“那封信呢？看了吗？”
“看了。”
司辞战追问她：“你觉得‘代号先生’为什么这么做？我看你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看完有什么想法吗？”
“要是你将来、我是说将来，如果你也做科学家搞研究去了，会不会这样把图纸和技术信息直接公布了？这倒是确实利国利民，但你能收到的钱可能就要少了。”
想起江颜以往收他给的钱的速度一点不慢，加上她曾经说过的梦想，司辞战突然很好奇，江颜会怎么选择。
江颜平静无波的眼眸看了他片刻，司辞战不会发现这是她写的信和她画的图纸。
所以现在只是好奇随口问。
江颜认真且理智地分析道：
“名利之间，先有名，后有利。代号先生现在得到了名，将来也会得到利。”
“根据许多人的感情表现，他们会对0，也就是好人，无条件相信。如果一个人做的好事够多，普通人就会产生信仰，开始追捧。”
“利国利民在一个国家内，是最容易得到这方面情绪反馈的事件。所以，‘代号先生’因此失去的一点小利并不可惜，甚至十分划算。”
“虽然我不理解，但我知道，只要再有几次类似的状况，一定会有人把她当神。到时候她给出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都会被奉为圭臬。”
“所以，只要这次的图纸不是‘代号先生’最后的作品，她就能得利更多。当然，就算是最后的作品也同样会有人追捧推崇她，只是数量更少。利用这次积攒的名声，同样能够转为利益。”
她的一言一词就像是推理论证，条理清晰，并且丝毫不夸张。
反而十分准确，司辞战看着江颜的眼眸越发深邃，眼底是无数的惊诧。
这一刻，江颜仿佛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她眸光平静清澈，言辞字字珠玑，竟然多了一丝凌厉无情之感。
陆清欢觉得他们在说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又好像离是自己的生活很远的话题。
但她也多少听出来了意思，跟着道：“我觉得就算普通人不推崇，以后提起代号先生的时候，也会觉得‘他’很厉害，而且还这样公开图纸，反正就是很让人佩服。”
江颜最后回答司辞战另一个问题，直接忽悠他：
“如果是我，我不知道。我还没发明出来，也不清楚我到那时需要什么。”
“你分析的很对。”司辞战点点头。
甚至在他心里掀起无数惊涛骇浪，现在还没平息下来。
眼前的江颜，一个情感认知障碍，有严重情感缺失的少女。
如果是旁人，大概是处处碰壁。
可江颜除了社交上有些问题，别的方面不止是没有问题，甚至是游刃有余。
以她的聪敏，情感认知障碍会影响她平日情绪表达和感知，却并不会成为她了解并掌握规则的桎梏。
她天然可以以无心算有心，以无情算有情。
就利用她自己这些年来建立的，他还未知全貌的情感标识规则。
无情之人洞悉人情世故和人情百态。
如果不是她的病，让她在接触到旁人情绪时不能准确判断，不能准确落子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的话。
他不敢想象她会是怎样的可怕。
智多近妖。
司辞战突然觉得，她的情感认知障碍和情感缺失，大概是上天不想让她太妖孽而设置的门坎。
大概是职业毛病，他也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居然下意识在想，幸好江颜不是他的任务敌手，不然他没太多信心能赢过她。
他面上波澜不惊，手心却在冒汗，骨节分明的大手下意识捏紧了书页，压下那细微的颤抖。
不是怕的，而是因为心跳太快引起的颤动。
他看着江颜的眼眸里有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和理清的复杂情绪。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让他一次又一次惊叹的人，能一次又一次惊艳他的人。
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掀起了无边的风暴，注视了江颜片刻，他倒头躺在沙发上，甚至顾不上平日里什么形象。
这一刻竟显得有些慵懒散漫。
将手中的书往脸上一盖，严肃低沉的声音从书下传出来，像是深海之底发出的沉闷鸣响：
“我躺会儿。”
杂志下那张俊脸的唇角已经缓缓勾起明显的弧度，闭上眼不是睡觉，而是在脑海中一遍遍复刻江颜方才的模样。
她说的话，她的神情，和她有条有紊的分析。
再压下因此再次加快的心跳。
脑海中除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回想，就是随着回忆一次又一次加快的心跳。
在杂志书下的耳朵尖都红了不少。
再次平复下心绪后司辞战抬手搓了一把自己耳朵。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他想他可能就是有点太激动了。
江颜要是个男的，他保准把她当亲兄弟，甚至想引她入军队，带在身边亲自教教她培养她什么的。
但是是个小丫头，而且天赋在他不擅长的研究上面，思来想去，他觉得只能当妹妹宠着。
后续他会尽量关注江颜的情况，尽量不让她这棵极具潜力的小树苗长歪。
吹着风，又有人擦头发，江颜的头发没一会儿就干的差不多，三人下楼去了韩春英店里，点了三碗面。
司辞战给江颜多点了个蛋，韩春英瞅着他们仨，只觉得养眼的很，她这心情都瞬间好了不少。
尤其是江颜和她那个哥哥，要不是要忙着煮面，她觉着自个能直接看一天。
吃完饭司辞战也就该离开回部队去了，当然，他和江晓文是一样的打算，要顺便送陆清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