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铮抱着顾惜枝满街寻医馆,也不知敲了多少家的门,皆无应答。
顾惜枝疼得浑身发颤,这会儿歪在陆云铮肩头,已然神志不清。
陆云铮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口中急唤顾惜枝,一边四处奔走。
“惜枝,再坚持一下!”
咚咚咚——
又寻到了一间医馆,陆云铮凑近狠拍大门。
这时候,里头传来了一道声音,“今日不接诊,请回吧!”
陆云铮一听终于有人应答,哪管人家接不接诊,抬脚就用力踹开了门。
轰的一声巨响,医馆内传来了几道惊呼声。
陆云铮踏步而入,便瞧见一个郎中背后护着妻女,正一脸惊恐地望向这边。
“你......你你你......”
陆云铮急得无心解释,只冷声道:“快,救人!诊金和赔偿都不会少你的。”
见来人这般凶神恶煞,郎中哪敢拒绝,急忙叫妻女跑开,自己则跟着入了内堂。
陆云铮将顾惜枝放在榻上,都不必他说,郎中已经瞧见了那肿胀到吓人的手腕。
到底是医者仁心,也不必陆云铮催促,郎中已经凑上前去,仔细看起了顾惜枝的手。
陆云铮心中其实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但是,当郎中面露难色摇了头时,他还是忍不住神色剧变。
“这位公子,这姑娘的腕骨已碎裂成糜,在下医术浅薄,实难为之。”
“还请公子尽快另寻高明之士,以免耽误了姑娘的伤情。”
陆云铮绝望地向后退了一步,再去看榻上冷汗涔涔的顾惜枝时,心头又痛又悔,颤声道:
“先治,至少......莫让她这般痛了。”
......
顾惜枝悠悠睁开眼睛时,还不知身在何处。
“惜枝!”
这时候,陆云铮满含关切的面庞映入眼帘。
记忆渐渐回笼,顾惜枝霍然瞪大眼睛,抬头去看自己的右手。
衣袖之下,竹板层层固定,纱布包裹了一圈又一圈。
她试着轻轻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骤然炸开,叫她瞬间痛呼出声,眼泪便滚了下来。
陆云铮心如刀割,急忙将顾惜枝半抱而起,颤声道:
“惜枝,别怕,人没事就好,这手......我一定会给你想办法的。”
顾惜枝泪眼婆娑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瞧着似乎是......客栈。
察觉到了顾惜枝的疑惑,陆云铮急忙温声解释道:“惜枝,出了昨夜之事,别院只怕也不安全了,先委屈你住在此处,我到时再另寻落脚之地。”
“那两个丫鬟我也遣人传信,将她们叫来了,就在外间候着。”
顾惜枝见陆云铮安排得如此周到,便抬眼去看他,却见他眼底乌青,满眼血丝。
外头天光微亮,瞧着竟已是第二日了。
云铮......守了她一整夜。
这个念头一起,顾惜枝心绪复杂难言。
“惜枝,我会去求襄王爷,求他让最好的御医来给你治。”
“没事的,便是这双手不可恢复如初,你还有我。”
“惜枝,我可以做你的右手。”
陆云铮说着,垂首轻吻顾惜枝的额角,声音温柔之至。
这一夜守着惜枝,他想了许多,也让他越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对沈嘉岁只有不甘,唯有惜枝才是他心头所爱。
顾惜枝闻言薄唇动了动,这一刻鼻间酸涩,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早就看出了云铮的左右摇摆和三心二意,可此次她受了伤,云铮却好似收了心。
此时此刻,他的柔情与心疼瞧着这般真诚。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自她迈出第一步开始,既是往上攀,也是与虎谋皮,容不得后退半步。
所以,她只能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云铮......”
虽这般想着,但此刻顾惜枝也贪恋陆云铮给的这份温暖,不由满是依赖地往他怀里靠去。
这时候,以顾惜枝的心性,已经想通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她——中了沈嘉岁的激将法!
但昨夜沈嘉岁说的那些话,确实叫她毛骨悚然。
她不清楚,沈嘉岁到底知道多少,废她右手仅是因为当初她模仿了沈嘉珩的笔迹,还是......沈嘉岁已经猜到什么了?
思及此,顾惜枝不由心生恐惧,本能地蜷起手指,却痛得打了个激灵。
这时候,陆云铮也终于问起了昨夜之事。
“惜枝,昨晚沈嘉岁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顾惜枝闻言心神急转,若此刻不能打消云铮的怀疑......
她忽然抬眸,那般惶恐不安地望着陆云铮,颤声道:
“云铮,沈嘉岁同我说,你对她旧情复燃,曾几次三番向她求亲,而我......我只是你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罢了。”
陆云铮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一刻心头确实发虚,却很快又怒气腾起。
他确实曾几次向沈嘉岁争取过,但那不过是为了今后的前程,且他说得很清楚,惜枝只会和她平起平坐。
“惜枝,沈嘉岁就是在胡言乱语,她是在挑拨离间!”
陆云铮急忙否认。
顾惜枝点了头,可面上依旧委屈。
“云铮,我自然不信她所言,我告诉她,你对我情深意重,绝不会改。”
“可她......她却说,情爱最禁不起考验,她早已想好对策,可叫你轻易厌弃了我。”
“我心头大急,与她争辩,她却突然提起了大昭寺那日我误入尊荣宝刹一事。”
“她说,只要骗你说,我在尊荣宝刹内与其他男人有了首尾,你自会勃然大怒,恨不得杀了我。”
顾惜枝说到这里,浑身瑟缩,满眼恐惧。
“云铮,我只能据理力争,可她却声声笃定,甚至还说,能让江浔为她做假证,叫我百口莫辩。”
“云铮,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名分都不要,整日整日守在别院中等你,可如今我的一腔真心被如此污蔑,我怎能忍受。”
“所以,我悲愤之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说到此处,顾惜枝泪水涟涟而下,痛哭出声:“云铮,是错的,一切都是错的。”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你心生倾慕,更不该心生妄想,想与你长相厮守。”
“如今沈嘉岁要报复我了,我只能受着,这一次她毁了我的手,下一次,只怕是要我的命......”
陆云铮听得面色铁青,呼吸又重又急,眉宇间戾气翻涌,咬牙恨声:“沈嘉岁!”
“云铮,我到底该怎么办?”
顾惜枝瑟缩着往陆云铮怀里钻去,已然泣不成声。
陆云铮见状立刻敛下盛怒,将顾惜枝搂紧了,放软了声音说道:
“惜枝别怕,我不会让旁人再伤你分毫的。”
“你真傻,无论沈嘉岁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你何必去和她硬碰硬呢。”
顾惜枝终于听到了最想听的话。
与其遮遮掩掩,不若说出虚虚实实这一番话,将来沈嘉岁再将大昭寺之事捅到云铮面前时,云铮也只会以为,沈嘉岁是在向她泼脏水。
即便云铮心生怀疑,她也有话可辩,不至于被沈嘉岁的话一棒子打死。
刚一醒来,就想方设法应付陆云铮,这会儿顾惜枝只觉疲累至极。
陆云铮瞧出了顾惜枝的倦意,轻轻松开了她,动作轻柔地扶着她重新躺下。
“惜枝,你先歇歇,我去一趟指挥所可好?”
今日是正月十六,他本就是要上值的。
且指挥所里有襄王爷的线人,他必须想办法去求求王爷,让他遣最高明的御医给惜枝瞧瞧手。
顾惜枝此刻也巴不得支开陆云铮,当即点了头,还温言劝陆云铮不必担心她。
陆云铮心疼不已,在顾惜枝发间留下一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直到这时候,候在外间的两个丫鬟才敢进来。
她二人昨夜回过神来之时,早已找不到顾惜枝,只好先行回了别院,没想到顾惜枝会受这么重的伤......
“姑娘......”
顾惜枝抬眸去看她二人,心中虽然有气,但也记得她们毕竟是那人派来的,到底留了几分面子。
只听得她冷声道:“将昨夜之事传回去,请贵人派最好的御医来给我治伤。”
“还有,告诉贵人,我有一密计,可除贵人心腹大患,但——要贵人亲自来与我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