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回房给我老实待着,明早正常上值。”沈丞相朝二儿子吩咐道。
然后他看向刚刚拿着油灯走进来的大儿子,说:“车马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就出发!”
“备好了,我已经让他们在后门处等着了。”沈峻元说道。
他将油灯放在桌子上,然后立刻就要帮着收拾东西。
老夫人拦住了他:“你换衣服吧,这里我来。路上小心点儿。”
沈峻元答应着快速离了屋。
沈峻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迷茫。
他有点不知道父亲和大哥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看向母亲,探寻地问:“阿娘?”
可沈老夫人根本没搭理他。
她亲手将桌子上的药品还有药方以及沈玉瑶他们寄来的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全都小心翼翼的换了合适的箱子收好,然后亲自抱着递到了刚换好衣服出来的丈夫手中。
沈丞相接过箱子,嗯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跟两个儿子做什么解释。
沈丞相走后,老夫人就回了卧房。
老二老三这两个被爹妈遗弃的,只能讪讪地离开,一起回各自的院落。
沈峻山实在憋不住了,对沈峻林说:“老三,你猜父亲这是去哪儿了?营里兄弟……”
“父亲让咱回去睡觉咱就回去睡觉,别管那么多。不然被他发现,必然要发火的。”沈峻林打断了二哥的啰嗦。
看沈峻山还要说,他叹了口气,问:“二哥,你觉得你比父亲聪明吗?”
“没有。”沈峻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你觉得,他对于这回的时疫,担心在你之下吗?”
“没有。”沈峻山这句话说的也是真心实意。
他对城外军营的这次时疫担心,一来是职责所在。
二来则是去看了之后,看到许多曾经关系不错的兄弟遭受着病痛,起了感同身受之心。
可沈峻山也清楚,身为无双国的丞相,父亲心里想到肯定比自己多得多,内心的压力也大得多。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拿出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留在家里等待妹妹的回复。
此时时疫的消息早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必然到处人心惶惶。
这种情况如果是从前,他必然会留在宫里稳定人心。
“所以,”沈峻林摊了摊手:“你担心什么呢?是担心父亲处理不好这件事,还是担心父亲不把那些药用到军士身上。”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父亲!”沈峻山皱紧了眉头。
沈峻林却不理会他的脾气,直接说:“那就听话,回去睡觉吧。”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提心吊胆了一天,我是困了。”
说完直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峻山哼了一声,也拐上了另外一条路。
待他走远,沈峻林才朝着家中后门的方向望了望,眸中闪过了一丝担心。
他家二哥是直性子,心里想什么立刻就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所以家里但凡有点复杂的,比较考验心性的事儿,他们都会下意识的不让二哥参与。
就好像这次,即便父亲和大哥不说,沈峻林也猜出了他们此刻去了哪里。
这必然是去了城外的道观,他们应该是去找二叔想办法了。
沈家是无双国数得着的大氏族之一,很多代经营下来,可以说是家资丰厚,子孙众多。
只可惜到了沈丞相他们那一代,繁茂的都变成了旁支,作为主支的他们家,却只有兄弟二人,以及一个妹妹。
妹妹早已经嫁出去了,如今随丈夫留在外地,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作为长兄,沈丞相确实起到了整个家族的顶梁柱,镇海针的作用。
可他那个二弟沈知翼则自幼性子散漫,对功名仕途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待成了家,有了两个儿子之后,更是觉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干脆去了山里做了道士。
家,妻子,儿子全都不要了。
如今也过去了快二十年。
他所在的玄通观此时已经变成了京城最有名的道观。
而他本人,玄灵道长的名头更是响亮,受到众多信徒的敬仰。
沈丞相为人一向低调。
随着弟弟的名声越来越响,他已经慢慢地不再和弟弟来往。
以前一年里他还会去山里一两趟,去看看兄弟,和他说说话。
现在也好几年不去了。
可沈峻林却知道,父亲这样做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实际上他和二叔的关系依然好得很!
家里出了如此大事,父亲去找二叔商量也是情理之中。
确实如沈峻林所料,此时的沈丞相正与大儿子一起坐在行往玄通观的马车上。
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沈丞相翻看着那本之前还未来得及看的《赤脚医生手册》。
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叹为观止!
“神书,真是神书啊!”他不禁击节赞叹。
坐在沈丞相对面的沈峻元则在翻看着那些药品。
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药,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来自是对妹妹、妹夫的感激。
可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变得很是沉重。
他觉得自己一家现在是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一个独木桥。
往前走,可能是一马平川。
可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他不禁又想起了父亲下午找他说得那番话,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几分期待,也更有几分忐忑。
沈峻元不知道明天等待着他们一家的会是什么?
但他也清楚父亲说得对,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既然如此,那就往前冲吧!
沈峻元相信,以父亲的睿智,二叔的声望,还有皇上的清明,前路必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