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察觉背后有异样,周宁扭头看向厨房门口,空无一人,阳光照出空气里的细微尘埃。耸了耸肩,她转回身子,继续手上翻炒的动作。
红烧排骨,这道菜周宁最熟悉,也是最拿手的,火候掌握恰好。
因为当初,贺州喜欢。
所以,周宁就跟着贺阿姨学了这道菜。
后来,她做饭给自己吃,其他菜也都尝试着学会做。
“小宁这排骨做的还是和当初一样。”贺阿姨看她盛盘,笑着道。
“我还做了你爱吃的小炒肉,等会多吃点。”
周宁眉眼弯起,看向那碟色香味俱全的小炒肉,“还是贺姨对我最好!”香气勾起味蕾。
周宁和贺姨分别做了几道菜,最后又煲了一个冬瓜老鸭汤。
虽然两人动作利索又配合得好,可等五菜一汤摆上餐桌,也过去了有一个钟头。
看着餐桌上的菜肴,周宁小有成就。两人正要坐下开始吃,楼梯口传来动静。
贺州换了一身家居服,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看到餐厅的情景依然漫不经心。
深蓝色家居服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贴合身体,显出几分肌肉线条。与贺姨同样深褐的碎发带着略微湿气,此刻几缕落在额间。
“小贺回来了?一起吃。”贺姨看到儿子在家,招呼他一起吃饭。
“妈。”贺州向母亲问好,眼风略过对面脸色淡淡的某个女人,径自拉开贺阿姨旁边的餐椅坐了下来。
“小宁,你回国之后和小贺见过面吗?”
周宁僵硬点头,视线放在面前的两道菜上,轻声:“见过了,贺姨。”
贺阿姨看出周宁相比刚刚不自然的表情动作,虽说有些奇怪,可并未多想,只当两个年轻人很久没见,长大生疏了。
“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贺姨打圆场道。
贺州在外面和几个老总吃过谈完事情赶回来的,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筷子倒在手上拿着却极少夹菜。
“怎么,今天的菜不合胃口?你不是最爱吃红烧排骨吗?快尝一块。”见儿子不夹菜,以为是菜品不合他胃口。得到贺州的否定回答,贺母主动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排骨放到贺州碗里。
贺州经常在外忙公司的事情,自觉亏欠父母,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尽量让她开心一些。他敛神,夹起碗里的排骨,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斜对面的周宁坐姿僵硬无比,目光直勾勾看向贺州的一举一动,杏眸颤动,情绪复杂翻涌。
你知不知道,十六岁的周宁许的生日愿望是你能够尝一尝她做的红烧排骨。
可这个简单的愿望并没能实现,那年贺州十八岁生日,周宁亲眼看到自己做的红烧排骨被喂给了毛球。
毛球,是贺家养的一条金毛。
从买菜选肉到小火慢炖,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好地一盘菜,毛球吃完不过几十秒而已。
直到今晚、这一刻,他终于尝了她做的这道菜。可那时候心心渴盼少年目光的小女孩早就不再了,现在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披着人皮,内里不知还剩下多少血肉维持生命。
怔怔然收回视线,周宁自嘲,勾了勾嘴角,情绪转瞬即逝。
贺姨看儿子吃了碗里的排骨,心里高兴,转脸看向他,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实话说,就这道红烧排骨而言,周宁做的排骨色泽红瑞、酱香四溢,手艺和星级酒店的厨师不相上下。
当年为了心上人,她是下过狠功夫的。
“不错,味道还和以前一样。”贺州谈谈说道,相较于其他菜,他只是更偏向红烧排骨,并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只是有些奇怪,妈妈为什么这么……希望得到夸奖的样子?
贺州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母亲,她激动地给了他答案,“这排骨是小宁做的!味道和我做的一样啊。”
“不错”两个字率先冲进耳朵,扇了周宁狠狠一巴掌,像是要把她暗恋的岁月从身体里抽出鞭挞。
其实从贺州嘴里说出“不错”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可周宁还是为那时的自己不值、不甘心,不上不下的答案或许不足以磨灭少女时期的狂热爱恋,但完全能够践踏此刻她的一颗摧枯拉朽的破碎心灵。
握着筷子的手指不可抑制地抽搐两下,碗筷撞击声引起对面两人的注意力。周宁眼睫剧烈颤抖,根本没有迎上他的视线的勇气。
后来这顿饭怎么结束的,她一点也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机械的重复夹菜、咀嚼、咽下,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等她回过神来,听到周姨说:“这么晚了,今晚小宁要不留在这里,楼上还有那么多间客房。”
周宁心里连连拒绝,“不了,贺阿姨。我朋友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她一个人住害怕,我也担心她。”情急之下,不得已拿秦思然撒个小谎。
让她住下来?在贺州的别墅里?
想都不敢想,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