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热水壶喧嚣到顶后自动归于沉寂。
周宁从厨房端出一杯热水。
放到一边,等水散凉的间隙,她来到沙发前叫醒贺州。
“贺先生。”
……
“贺州?”
没有反应,周宁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只蹙了蹙眉头,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轻叹一口气,上辈子欠了这祖宗。
试了试水温,差不多。
周宁坐到沙发一侧,贺州上半身靠住自己。她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胃药。
将药片塞进他干裂嘴唇里,指尖触到一片滚烫湿濡。
问题来了,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打不开这人的牙关。
都痛晕了……防谁呢,这是?
周宁郁闷,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破罐子破摔,不管了。吃不吃药,疼得都不是自己,死就死吧。
正要起身,周宁发觉他体温不太正常。
手掌盖上他的额头,微凉肌肤触到一片滚烫。胃痛还能忍,发烧不退的话,会变成傻子。
周宁想到那场景,不合时宜的勾了勾嘴角。蹲下来,手心拍他脸颊,“喂。”
喊一声,拍一下。
大有人不醒,拍不停的架势。
半边脸有了红印,人终于有了醒的迹象,周宁改成推他的胳膊。
“喂,醒醒,你发烧了。”
“起来吃药。”
贺州听到一个挺久远,但是熟悉到心坎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花板上吊灯的光芒刺眼。
他抬手遮在额前,眯了眯眼眸,所有感官像被蒙了一层布,信息接收变得迟钝,额头上的汗和身体不正常的体温都在反复告诉他,他发烧了。
手撑在身后,坐起来,视线由地上的毛毯移到桌上水杯,王嫂不是请假了?
再移,答案出现。
“吃药。”她脸色是臭的,和被人抢了钱一样,摆明不想伺候大爷。
“你怎么在这。”
周宁心里差点骂娘,跟快烧成傻子的病人计较什么,“你烧糊涂了?是你拉着我的手不放,让我送你回来!”
她添油加醋的乱说一通。
贺州静默几秒,“哦。”
哦,哦你大爷。
“吃药。”
周宁重复,咬字重。
那时候不能再理解医生遇到不听医嘱的病人时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伸手来接水杯和药丸,炽热的指尖滑过周宁手心。
他仰头先把药片放进嘴里,接着灌了一大口温水。动作一呵而成,照这样看不出来他是个正发烧还胃痛的。
周宁心里翻个白眼。
死装,活该疼。
事完了,周宁捞起手链包,转身要走。
“扶我上去。”贺州八风不动坐在原地,只有眼神看向她。
真把自己当大爷,使唤起来她。
周宁正想呛回去。
“我发烧了。”陈述事实。
这时候的一句话有了示弱的味道。
周宁撇撇嘴,还是放下了提包。
“你起来。”
“站不起来。”贺州破罐子破摔,双手一摊,完全接受身体现状。
“那行,我走了。”
……
“回来。”
周宁转身,他已经站起来,一手扶着沙发靠背。她没再呛,走近,扶住他的肩膀。
他一点不客气,整个身子压过来,周宁猝不及防,一个趄趔差点绊倒,所幸他半途又扶住了沙发。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他事先有感知似的,“真没力气了。”
周宁看他的眼光变得奇怪起来,卖惨呢。
她一手拽住他的手臂,肩头扛着,用起力气来,往楼梯那走。
贺州微微直起身子,给她减少压力,低头看她。楼梯灯没开,夜色深重,隐有月色投进来,贺州得以看清她,像从前的时刻。他顺着她的力道,抬腿向前走。
不正常的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面料传递过来,脖颈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炽热气流,周宁身上出了一层汗。
憋着一口气,周宁加快速度,抵达二楼,“哪一件?”语气已经不耐。
贺州冲左边第一间抬抬下巴,“那儿。”
二话没说,周宁空出一只手摁开门,把他塞进去,放倒在床上。
周宁拍拍手,累的够呛,她拉着衣服领口散气,”我走了。”
说着,往外走。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儿?!”她发飙,没完了是吧。
“东西记得拿走。”
周宁默念了一句“神经病”。
“你关心自己吧!”
“东西我不要,扔掉还是怎样,随你。”
贺州看着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没有回头。抬手搭在额上,闭眼睁眼都是她因为用力而憋红的脸颊。
眩晕感从脑后攀上,他抵不住困意,脑海里的舞台剧落幕,灯光暗下来,前一刻绚丽的场景还执意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