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璀与会景两人到达余溪镇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三的晚上了,好在此处离零陵也不过一日的路程,即便在余溪逗留上一日时间上也是充裕的,所以二人便决定晚间在镇子上宿一晚,第二日再去下面出了神稻的金潭村看看。
金潭村在余溪镇东边的方向,离县里并不远。
第二日二人早起出了门,还未走多远,便瞧见坊间不太宽阔的小道上拥堵十来人。
关璀看着人群堵着的位置,隐约是一家米粮店,有些奇怪:“那里怎么回事儿?”
会景看了看人群,本想另换条路走的,听关璀疑问,便下马过去查探情况。
不多时回转过来,朝关璀比了几个手势。会景与关璀一起跟随怀阙先生生活过两年,初初几年关璀还不能完全识别唇语,怀阙先生有时便以一些简单的手语向关璀表达信息,时间久了会景便也学了些,所以这些年偶尔习惯间还是会用着手语。
“买粮?”关璀更加奇怪,“这时节粮食也收得差不多了,家家户户都有新粮,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大早来买粮?”
会景上马坐定,偏过头面向关璀,才道:“这边不知道了,我原也问了两句,但那些人都讳莫如深,根本不搭理我的。”
会景看了一眼关璀,再开口时有些迟疑:“这米粮店的价格,似乎比咱们那边贵了许多,我往日里下山买米,也没见着这么贵的价格。”
“粮米价格变动也是常有的事情,当地府衙自有调控,总不至于贵到天价去。况且余溪这边也有义仓,价格高了,当地自会开放义仓以低价售粮,这粮食的价格自然也就下去了。”关璀道,“我只是奇怪,这时节,为什么粮食还会涨价?”
会景倒是不以为意,摸摸马鬃略作安抚,不甚在意道:“许是当地粮食今年亩产量少了,以防万一大家只能提前囤些粮。或许是哪里有灾,临时将此处的粮食调走。总之这缘由也多,咱们哪里知道去?”
见关璀还在犹豫观望,会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比划了两下,催促道:“快走快走,还去不去金潭了?”
关璀想想也是,这些事情,自有当地府衙操心去,自己还是去金潭看神稻更重要。
那神稻是金潭村一户赵姓人家地里长出来的,关璀二人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那户赵姓人家。
那户人家听说她们是来见神稻的,很是骄傲地给她们讲了好几遍如何发现这两穗稻子,又是如何轰动引得十里八乡都来观看,最后连官府的人也来了等等。
关璀提出想要看看那神稻或者出价买下时,那赵家阿伯却满脸遗憾地表示神稻已经被人买走了,你来晚了。
关璀一听心下可惜,会景见她失望忙又向那赵老伯打听神稻的去向,被谁买走的,购买的人是从哪里过来的。
那赵老伯表示不知道,却很自豪地表示购买他神稻的人出了整整二两金呢。
没了神稻的消息,关璀很失望,但既然神稻已经没了,自然也没必要久留了。
二人重新上路,打算今天再略赶赶路,这样明天便也就能到零陵了。
“要我说,买这所谓神稻的人,兴许就是有钱没处花的人,买回去当个祥瑞供着,也能拿出来当个炫耀的物什。”会景与关璀并排而行,有意安慰她,“前些年你与先生游历南方的时候,不是也带回来一穗稻子,那一穗也足有一百多粒稻子。可见这种祥瑞也不少见,咱们往后多留意着些,不愁找不到的。”
关璀瞥他一眼,越发恼火:“那穗稻子最后去了哪里,你不知道么?”
会景闭了嘴,那穗稻子最后去了哪里他还真的刻骨铭心。
当然刻骨铭心的不是稻子的去处,而是一想温温和和安安静静看起来脾气极好的关小娘子揍起人来是真的疼啊。
会景摸摸自己似乎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胳膊腿,试图找个话头转移开去这话题,却见着远处有车马尘烟逐渐靠近。
他忙朝关璀比了个手势提醒道:“前面有运送货物的车马过来,你略往旁边让让,别被冲撞了。”
关璀顺着他的提醒看过去,果然一行十几辆马车,皆鼓鼓囊囊满装了好些大袋子,严严实实地遮着,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待靠近时,越发见得那些车马沉重,关璀觉得不大对劲儿,但那点不对劲儿在哪里一时又说不清楚。
她往会景身侧靠了靠,悄悄道:“你想办法看看他们装的啥?”
会景瞪了瞪眼,目光示意,你确定?
关璀已经不看他了,打马向前,很快便与那队车马擦肩而过。
她在前头路尽转弯处等会景,不多时会景果然赶上来了。
他一看前面优哉游哉的关璀,很是想吐槽两句,但是一向自己就算骂得口干舌燥,那家伙也听不到一句。
“回来了?怎么样?”关璀打马转过身来,闲闲笑问。
会景拍拍衣裤上沾着的泥灰,翻了个白眼。
方才那车马经过时,他佯装没坐稳被马甩下去,这一掉正好掉在经过的车的那些大袋子上。然后暗戳戳将掌心藏着的小钩子钩进旁边隐蔽处的袋子里,待押送那批东西的人忙停下上前查看时,他又一个转身顺势滚落在地上,手里的钩子一勾,恰好将那下面的袋子勾出了个小口子。
那小口子沙沙掉了些许东西出来,但押送的人却没看见。
待得会景表示是自己摔下来,双方无尤,那队人才护着东西离开。
等他们离开后,会景蹲下在地上摸了摸,摸出了一小把净米。
“喏,你要的东西。”会景将那一小把净米递到关璀跟前,“那几大车,应该都是稻米。”
会景将那米接过来,瞧了瞧,又捏了一粒放嘴里嚼了嚼:“是今年的新米。”
她转头往那队人马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心下那不对劲的感觉更甚。
会景观她神色,试探一问:“怎么了?”
“说不清。”关璀道,“来的方向应该是永州之下所属的几个州县,良徐、谷高等都有可能,但去的方向却不清楚了。”
“方才不是还见着余溪粮价上涨,猜测许是缺粮,这批稻谷说不准就是义仓调去余溪平价的粮食呢?”会景猜测。
“不会。”关璀笃定道,“当地义仓在余溪,就是开放义仓,粮食也不会从零陵方向来,况且那批稻米是新粮。义仓一般都是往年的陈粮,就算一年一换,也不可能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