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珩也有些意外,他以为他的小同桌只是字写得好看,现在看来不只是好看而已?是有点牛逼?
时郁眨眨眼,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机愣了会儿,“姐姐我告诉你电话号码吧,你直接搜索就能找得到我的联系方式。”
潘芸点点头,拿回手机准备输入,“也好,你说吧。”
看着女人点了添加好友,时郁松了口气,社死历程结束。
潘芸重新坐回位置,热情更甚两分。
饭桌上的话题一时间都围绕着小姑娘转,时郁礼貌回答长辈的每一个问题。
直到虞珩不满的抱怨起来,时郁终于不被逮着问问题了。
少年成功吸引注意力,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看看人家小郁的字,全国书法大赛冠军,再看看你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像坨狗屎一样,狗见了都得绕道走。”
虞珩浅浅的翻了自家舅舅一个白眼,口头上敷衍道,“是是是,我的字是狗屎,那舅舅的呢?我之前还听表哥说试卷要签字,结果是你给他签的,第二天班主任当堂骂了他一顿,说我哥学习态度不正确呢。”
黄宗盛抱臂而坐,眉头轻挑道,“啥时候的事儿啊?我咋不记得了?怎么我签字就成学习态度不正确了?”
潘芸也是一脸疑惑,她从来不知道他家儿子什么试卷要签字,听这意思是考的不好?
话题莫名的从时郁的字变成了潘少安的试卷,夫妻二人开启了你生气我哄的模式,罪魁祸首还一边吃着牛蛙看热闹。
潘芸怕她不能吃辣,特意点的鸳鸯锅,时郁吃得欢,听着虞珩的舅妈开始翻旧账,心里暗暗羡慕这种感情。
爸爸妈妈虽然感情也很好,但是每次妈妈生气就不讲话,要等好几天才理他们。
一顿饭下来将近吃了两个小时,当黄宗盛夫妇提出要把小姑娘带上时时郁尴尬的拒绝了,“谢谢叔叔,我爸爸马上就到了,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就行。”
黄宗盛看了眼时间,想到下午还有个会议便道,“那好,虞珩你自己走回去吧,你老舅我三点在曲江区还有个会,来不及送你了。”
“嗯?”虞珩拉开车门的手一顿,“你认真的?”
黄宗盛点点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辛苦你小子了,我和你舅妈先走了啊?”
看着扬长而去的宾利,时郁是真的没想到,她以为这只是男人和少年开玩笑说的,没想到居然来真的。
虞珩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耸耸肩无奈道,“得,您一句话我得走一个小时。”
时郁心虚的把目光偏向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那你打车?或者等等看我爸爸开的什么车?捎你一程?”
虞珩好笑的走到少女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一只手摊在小姑娘面前,“从这儿打车过去少说得二三十块钱吧,给钱吧,多了我回头还你。”
“……”时郁语塞,她哪里来这么多钱,平时吃饭都是家里送,只有偶尔会给她几块钱买个面包吃,连卫生巾都是时森买好快递到家的。
小姑娘看了眼身旁少年散漫的摊着手,一脸的“我等你拿钱”的表情。
时郁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一巴掌打在了少年的手掌心,“没有,大不了让我爸爸先送你再来接我就行。”
少年掌心微痛,下意识蜷起,小姑娘被少年温热的掌心烫得缩回了手,话也结巴了起来,“不…不干就算…算了。”
硕大的黄葛树下,少年捏着旁边奶茶店发的两张传单扇风。
南城的三月就已经开始热了,少年将校服拉链敞开,任由春风拂进他的外套里。
此刻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太阳将黄葛树的影子缩成一团,诚心不让他们歇凉。
少年起身挪了挪身子又站在树荫下,看着小姑娘依旧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的坐在石凳上。
小姑娘圆啾啾的丸子松散了许多,耳边碎发垂坠下来,微风轻抚着她,小姑娘眯着眼睛十分享受。
不知道哪条街上,机械的喇叭奋力叫卖着,“豆腐——新鲜的豆腐——三块钱一块的豆腐——快来买。”
白色汽车停下,小姑娘眉眼间立马漾开笑意双手托着书包底部起身,“虞珩你快来,我爸爸今天开的是小汽车。”
车窗降下,虞珩看到驾驶座熟悉的男人,“虞珩也在啊?快上车,这儿不能停留太久。”
虞珩跟着小姑娘上了后座,系好安全带后少年道谢,“谢谢叔叔了,我舅舅三点要在曲江开会,实在是没空送我们,只能蹭一下您的车了。”
时郁瘪瘪嘴,不知道这人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客套话,总是把人哄的很开心。
时洋笑着启动汽车,还一边和少年客套,“嗨,顺手的事儿,就算你舅舅有空送你你也可以坐我的车。”
时郁降下半边车窗,让窗外的风吹了进来,“爸爸,你今天又送你主编了吗?”
时洋一顿,想到了先前在车上不听劝抽烟的主编有些恼,刚才一路上他都开着窗,没想到还是让小姑娘闻到了,“嗯,顺路的事,下回不送了。”
车内静默了一瞬,时郁又开口,“爸爸,清明节外婆去奶奶家过吗?我们要回奶奶家吗?”
时洋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想到两个老太太就有些头疼,“不去,你外婆和奶奶最近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正生气呢,前些日子和你外婆打电话,你外婆说打死她也不去。”
时郁抿嘴叹气,外婆一个人在老家她一点也不放心,可是每次妈妈和舅舅提到接她去城里就跟在原地把她埋了一样,拎起扫把就开始赶人。
时洋也叹了口气,老太太只来过一次城里,说住不习惯,车太多了她怕被撞,太多高科技她搞不明白。
唯一一次来城里,还是小姑娘刚上初一那会儿,连着发了三四次高烧,老太太骂骂咧咧的来了,在病房里守了半个多月,一步也没出过病房。
小姑娘醒了之后老太太跑去医院食堂给她买粥,年龄大,没坐过电梯,在电梯间里站了半天不敢进,也看不明白楼层指引。
后来是一个小护士下楼取药,看见了电梯间彳亍不前的老太太热心的帮了她。
买好粥老太太没有乘电梯返回病房,而是一步步爬了十一层楼。
他刚从电梯出来便看到满头大汗的老太太,手里捧着一碗热粥往病房跑,甚至都没有看到人群里的他。
当时他愧疚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有了让老太太留住的念想。
可是老太太不同意,在小姑娘病好后的第三天就回了老家。
逢年过节才能看见一次,人老了,用不来智能机,打电话也听不见你说的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喊小郁。
她和时奶奶吵架也是因为时郁第一次发高烧时时奶奶的一句“不救了。”
时奶奶并不喜欢时郁,那种不喜欢不光是私底下的,就算是有一百个人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刻意表现得喜欢她。
有什么东西都只给时森,还会揶揄她几句,说她是赔钱货。
她四年级那年时森六年级,时父时母带着时森去了城里,想让他得到更好的教育考上市里的初中。
谁曾想,时森刚走那段时间小姑娘天天哭天天闹,后来时奶奶受不了了把她丢在院子里等她哭,让她哭个够。
后来老太太已经忘了院子里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孩儿,还是外婆外公去看她时发现小姑娘睡在狗窝旁边,摸了摸额头已经烫得不成样子了。
再后来,经过时森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成功到了城里上学。
外婆和奶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那几年过年走亲戚永远不能同时看见两个老太太。
想到这些,时洋压在心底的那些愧疚涌上心头,他当初只觉得他妈顶多是不喜欢小郁,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不到小姑娘就进了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