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宝阁是安怀清所有铺子里,盈利最佳的一个。
唐周若是在别的小铺子上做些手脚,他也不会说什么。
住了这么多年的县女府,适当给些银两是应该的。
可他实在是贪心,竟想着吞噬汇宝阁。
这家店铺是他母亲、父亲还在世时,倾注最多心血的铺子,怎可能由着他来搅和。
“少郎,您确定是家主、而非县女大人做的?”
木楞不解,县女大人对少郎也不好。
她以前醉酒时不是说过,少郎所有家业本该是她的吗。
县女大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极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她才没那个脑子。”
不是安怀清贬低自己姑母。
她是真的愚笨,否则阿祖也不至于把家中大半产业都给了父亲。
对此姑母总觉得不公平。
但又何来的不公平呢?
阿祖看似将大半产业交由父亲,实则把大量的现银留给了姑母,也一并给她不少旺铺。
但她不善经营,也不想投入心思去学,铺子才入不敷出,只能关闭。
现如今,县女府过得不好,她便认为阿祖偏心,红眼起安家偌大的家产来。
明明是她自己不争气,还能怪罪到别人身上,真是人心不足。
况且安家产业也不全然是阿祖给的,他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商贾之人,铺子、田地更是繁多。
而她们眼中只看见安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田地也越来越多,还将其归功于阿祖给得好,他们命好。
可母亲和父亲的命……又真的好吗?
木楞见自家少郎面带伤感,噤声不再言语。
一整个早上,安怀清都在查账中度过。
汇宝阁顾名思义,汇集了无数的珍奇宝物。
整整三层楼,只有你没看过的,绝对没有汇宝阁没有的,宝物多到让你难以想象。
这里人来人往,过来之人极少有空手而归,尤其是贵族赠予心爱之人的礼物,大多数都来这儿挑选。
这不,楚礼就带着最近喜爱的人过来汇宝阁了。
“大美人,快随我进来吧。”
楚礼见林白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更觉得这位花魁哪儿都顺眼了。
瞧瞧,人家都不舍得挑选物件,生怕用光她的银钱,真真是爱惨了她。
“……”
江篱双唇抿得死紧,睇了楚礼一眼,都不好意思把‘蠢’这个字眼儿说出来。
这货还以为人家为她着想呢。
殊不知,这位花魁心里琢磨的是,怎样能显得不经意、又能狠宰蠢货一笔。
“江篱啊,一会儿你也挑着,千万别客气,都记到我账上。”楚礼不忘过来安抚江篱。
毕竟买下花魁初夜用的是人家名义。
江篱可是有未婚夫的人,还冒险帮了这个忙。
好友都这样慷慨了,她也不能没点表示不是,这才让江篱一同过来,让她挑选自己喜欢的。
虽然她手头上的积蓄已为零,却也不碍事,回头她只需去父亲那儿哭穷,一定会得到更多银两。
“好啊。”
江篱当然不会客气,在楚礼张口的那一刻,已经抬步上了三楼。
楚礼眼瞧着林白跟随江篱步伐,也上了三楼,顿觉心中滴血。
汇宝阁三楼,摆放的可都是珍品中的珍品,价格更是贵中之贵。
额……这俩人今日不会把她掏空吧!
“喂……等我会儿啊……”
楚礼强颜欢笑,一脸无奈地跟在二人屁股后面。
一开始,她并未打算带林白过来汇宝阁,这儿最普通的物件也贵得离谱。
既然已经钓到她馋了已久的‘鱼’,又解了馋,自然没必要再去投‘饵’。
可这江蓠实在可恶,竟提议过来这里。
啧,不就是气自己买下花魁初夜的事没跟她商量嘛。
小心眼嘞……
汇宝阁三楼。
“林白公子,这玉冠质地不好,不适合你。”
“璎珞上的玉石光泽度很差,很差、很差,不衬你的肤色。”
“吊坠也不好看,看着像有瑕……”
“少郡,我们汇宝阁可没有瑕品!”带看的小奴听不下去了。
什么叫‘看着像有瑕’?
这人穿着人模人样的,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楚礼这样说,只是不希望林白买下三楼的任何物件罢了。
谁能想到小奴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呵斥客人。
虽然她没理,但没理也要辩三分!
楚礼跟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连忙上前,喝道:“怎么跟我们楚少郡说话呢?”
小奴知晓能过来汇宝阁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可他就是听不得赖以生存的地方遭人言语侮辱。
他倔强着不低下头颅,反而还梗着脖子,“我又没说错什么,明明少郡先说汇宝阁的不是……”
小奴只有十三、四岁左右,说着、说着心中委屈的不得了,干脆哭了起来。
“啧!”楚礼最见不得男人哭。
想说不计较了,又拉不下面子来,最后咂咂嘴,也梗着个脖子僵持在原地。
“楚少郡,小奴不懂事,别气了。”
林白不傻,当然看出楚礼不想给他买三楼的任何物件。
心中有气,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事你别管!”楚礼不想林白看低她,继续直愣愣地杵着。
林白本就是假装劝慰,这下也不再说话了,看了眼还在挑选的江世女,又谨慎收回眸光。
花魁可不是什么好名头,他早想摆脱掉。
楚礼的母亲是正二品尚书令,虽不是他心中最中意人选,但能做尚书令嫡次女的侧郎或是小侍,也算是个好去处。
人,终究抵不过岁月流逝,都会老去。
以前他总想着,趁着那些女郡还爱看他几眼,尽可能地往自己腰包里揽些银钱。
可就在前几日,看着在后院做脏苦活计的老去同行们,他突然想开了。
银钱固然重要,但靠山更重要。
林白转头,目光投向楚礼。
她也是位很美丽的女子,浓眉大眼,唯一让他不喜的是,有些圆润。
不过这样的人,日后的后宅之中,应会比长相出众的江世女要安生些吧。
江世女一看就是宠侍灭夫,但又不会只宠着一位小侍的感觉。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自己的初夜卖给楚礼。
她看起来会是独宠一人的……吧。
“发生什么事,为何哭了?”
安怀清刚整理好上个月的账本,还未歇上片刻呢。
突然跑来一位小奴,说楼上有人吵起来了。
听闻对方是楚少郡,他即刻上楼,不敢含糊。
接着就见楚少郡和小奴各自把头扭到一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场面一触即发。
楚少郡身边还站着位……黝黑、壮硕的男子,此刻正低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在几人的不远处,还有一位熟悉的红衣人。
安怀清眼睫一颤,假装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