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那句“你不行”捅了篓子,沈芸汐仿佛是多了个跟屁虫。
她格外无语,静静地看着那个家伙打不过还硬要各种尝试的样子。
“你这剑法太花哨了。”她摇头,捏起桌上一颗花生米,嗖的一声打过去。
白衣如雪的男人,以剑相迎,却被区区一颗花生怼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沈芸汐嫌弃:“回去再练个几年吧!”
可世上总有人缺根筋,在奇怪的地方无比执着。
这一路上沈芸汐都不得安宁。
几乎不分昼夜,总能见到他。
别人独孤求败,他千败无胜,还要义无反顾地再战一次。
只是这一来一回之间,沈芸汐渐渐发现了这个修士不同寻常的一面。
“嗯……你这扇子用得有点意思,比剑强。”
交手了千把次,沈芸汐看着他从一个没什么天赋的剑修,慢慢变成与她能过上几招的扇修。
神情也从最初见到便是横眉竖眼的模样,变得平心静气许多。
“可惜了。”她一手掌着茶碗,看着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修士,“你若不是玄月楼弟子,我说不准还能教你些绝学。啧啧,可惜了。”
话音没落,地上的人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沈芸汐愣住了。
她忙放下茶盏,上前探了下鼻息。
后背一凉。
她分明没用多少力道,怎会把人打成这般气若游丝的模样?
“醒醒,我要去屠玄月楼了!”
人没动静。
沈芸汐蹙眉:“我真去了哦。”
边说,边举着扇子戳了下这躺在地上的一坨。
“啧……”
瞧着毫无反应,沈芸汐纠结了。
救,还是不救?
她确实是要灭掉玄月楼,可是如眼前这般有天赋还好学的修士……
她收起扇子,长叹一息,歪着嘴将地上的男人背在自己的肩头。
万一呢,好好培养,万一日后就能成为沈慕琼的助力呢?
带着这般念头,沈芸汐辗转三个医馆,可前两个一瞧见她背后人的衣着,什么也没说,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她一脸迷茫,背着他在夜里试着敲开了第三家。
大夫刚弹出个脑袋,她便先举起一枚银锭。
四目相对,半晌,大夫这才点了头,请她进去。
“怨不得别人不收。”看着这个将死未死的家伙,老大夫话里有话,“穿这身衣裳的,总是欠银子不给,拖四五年才来结清,谁家愿意收这样的患者啊?”
沈芸汐把人放在床上,有些诧异的回眸:“他欠了你多少银子?”
大夫想了想,撸了一把胡须:“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大概十几两。”
当啷一声,沈芸汐将两枚银锭放在桌上:“一百两,连本带息,算上这次。”
大夫没说话。
他没收那银子,却意味深长道:“算了,他内伤颇深,我先救回来再说。”
一连四五天,沈芸汐看着老大夫十八般武艺并用,才将垂死的修士从命悬一线的境地给扯了回来。
“人是个好人。”老大夫将余下的针收好,卷了起来,“我们这城里,先前总是闹妖怪,可是请仙门修士多少都需要点银子答谢,城里没几家请得起。”
他佝偻着身躯,回头看一眼屋内:“只有这个仙门,会不计较银子少……见雇主条件太差,也会发善心不收钱。”
说到这,他咯咯地笑了:“明明自己都食不果腹,还揣着一副菩萨心肠。”
沈芸汐没吱声。
菩萨心肠。
她背靠屋檐下的红柱,望着天空。
若是这么个人,若是她只放过这么一个人……
一个心怀天下,有菩萨心肠的人,日后沈慕琼若遇到逸轩,在最坏的情况下,在玄月楼内,她也能有个正义感十足的人做个内应。
“这么说来,还不知道这位修士大人怎么称呼,这方子抬头该怎么写?”沈慕琼眨了眨眼,“哦……你就写玄月楼修士吧。”
她蹙眉。
打了这么久,那人始终无比沉默。
到现在总共没说出几个字,沈芸汐想了想,还真没听过他说起自己叫什么名字。
算了,人帅心善,断然不可能是那个阴险歹毒的逸轩长老。
“嘁。”想到这,她自己笑了起来。
若是玄月楼的长老是这种水平,那可太好了,别说她了,沈慕琼一只手能捏死十个。
肯定不是。
她没等到修士痊愈,甚至都没能等到他醒来。
南海边上闹妖怪,掀翻不少渔船,沈慕琼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待她收拾了那条兴风作浪的蛟龙,站在海边算了算。
从这到玄月楼,比从京城出发,更远了。
她无奈,望着昆仑上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仙门高耸,是寻常妖怪不可接近的地方。
那里灵气充盈,修士众多,又有上古至今无数尊者设置的结界,头顶连接着仙族的南天门。
为了防止妖魔作乱,可谓是树立起了铜墙铁壁。
要想走到仙门脚下,沈芸汐先得将浑身的妖气都收敛起来。
要虔诚得像是来拜师学艺的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若是安稳地慢慢走过去,反正时间还长,距离沈慕琼的困境最少还有两百多年,爬也爬得到。
但搁不住身后总有人偷袭。
“你这个人,仙门没教你要重情重义?”
夜里,沈芸汐手持宫灯,灯杆子上被那白衣的修士敲出璀璨的光。
借着那明亮的光辉,她愣了一下。
人还是那个人,但半身是血,半张面颊也是血,看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
她刚说完,人就像是泄了气,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沈芸汐服了。
她两手叉腰,用脚轻轻踢了两下。
很好,又没意识了。
连夜敲开大夫的门,老大夫看到沈芸汐,再看看她肩头一身是血的男人,什么也没说,让开了身侧的路。
“他这是干什么去了,又是伤又是毒的?”
谁知道啊!
沈芸汐嫌弃地撇嘴,将银锭放在桌上:“没碎银子,不用找了,就当先存着下次的银两了。”
大夫没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修士的身上。
片刻之后,他有些为难:“这次有点麻烦。”他转身看着沈芸汐,“他身上的皮外伤好治,但体内中的是妖毒,我只是个凡人,解不了。”
茶喝了一半,沈芸汐的手顿住了。
“谁能解?”她问。
老大夫想了想:“姑娘可否听过,妖医虚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