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深不见底。
沈慕琼很快就滑到了绳子的底端,却仍然不见姜随的身影。
身后李泽猛然扯住了沈慕琼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进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拉扯,让她手中的绳子被甩了出去,两个人眨眼如浮萍般,在漆黑的洞里下落。
她抬头望去,看不到地面的光。
手里青色的火焰燃起,四周一片灰暗。
照不到洞壁,也看不见洞底。
“这洞好怪。”
“你抱紧我。”李泽见她还有空分析这些,话里有些埋怨,“别闹。”
沈慕琼无语:“……你这徒儿有点徒儿的样子不行么?我是师父。”
李泽却将她按在怀中更紧了:“看到光了。”
“嗯?”沈慕琼想要回头,却见一束刺眼的光,霎时间天地一片清透,两人连落地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站在了白茫茫的山上。
这是青州城外,与不念川交界的那座山。
大雪落了一尺厚,她与李泽正站在山顶,身边是那座土地神像。
天地一色,鹅毛大的雪花落在肩头,寒风吹得透心凉。
沈慕琼茫然地望着四周,往常根本不惧严寒的她,此时竟冷得发抖。
“这里……”她话刚出口,眼前李泽的衣衫从她头顶划过,裹在了她的身上。
沈慕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咒禁院的衣裳不知何时不见了。
“怪了……”她瞧着自己的双手。
青州初冬,未曾听闻哪里下了这么大的雪。
而且……
她看着李泽:“你不冷?”
“不冷。”李泽眉头紧皱,“反倒是你……”
他蹙眉,就像是个凡人女子一样,冻得直打哆嗦。
不应该。
大妖强大,这点凡世的寒冷根本算不上什么才对。
沈慕琼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心,哈出一口寒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放眼四下:“那洞怎么会通到这里来?”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肚子疑惑:“我衣裳又去哪里了?姜随呢?”
大雪纷飞,李泽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先下山吧,这里太冷,久了不是办法。”
沈慕琼点了下头:“先去不念川。”她指着身后土地神像的位置,“我得先去弄身暖和的衣裳。”
踏着厚厚的积雪,沈慕琼艰难走过去。
她将手放在石像上,过了许久,四下却毫无反应。
沈慕琼懵了。
她转过头,看着忙走上前来的李泽,惊恐道:“我灵力呢?”
李泽也愣住了。
沈慕琼又试了几次,时间点滴而过,四下毫无反应。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自她诞生起,从来没有过。
糟了。
看着沈慕琼越发苍白的面颊,李泽暗道不妙。
“先下山。”他一把抓住了沈慕琼的手腕,“太冷了,不能在这里太久。”
说完,在沈慕琼面前扎了个马步:“我背你。”
看着那宽阔的肩膀,沈慕琼想要拒绝。
可严寒透骨,大雪飞扬,她冻得双唇哆嗦,俨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就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寒风越来越凛冽,李泽背着她从厚厚的积雪上飞驰而过。
她躲在背后,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没事么?灵力都还在?”
李泽怎么回答的,沈慕琼都没听清。
她满脑袋只剩下一个“冷”字,蜷缩在他的后背上,紧贴着,身不由己地索取他后背传来的温暖。
李泽不敢跑得太快,怕寒风太凛冽,吹得太猛,吹坏了身后的人。可又心急如焚,生怕多耽误一点,沈慕琼就会招架不住。
漫天大雪,山路蜿蜒。
沈慕琼看着李泽口中的哈出温润的气,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了累赘。
没有力量的妖怪,还不如一个凡人。
“别瞎想。”他忽然说。
“你这么久不说话,一定在瞎想。”李泽没回头,却话音带笑,“天下没有这么轻的累赘。”
雪花落在他肩头,化成一片水痕。
沈慕琼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我一定是瞎了眼,才收了你这孽徒。”
谁知,李泽不气,反倒是笑了。
还能有力气开得起这样的玩笑,应该还能再支撑一阵。
可奇怪的是,李泽跑了很久,却没见到熟悉的路。
这座山曾经发现了虎伥,是王玉堂掉脑袋的地方,他也曾和赵青尽一起来过。
他渐渐放慢了脚步,瞧着四周的环境,慢慢察觉了异常。
这里不对劲,就像是沈慕琼的时间牢笼,又像是民间说的鬼打墙,四周的风景始终在重复。
就在他心中疑惑的时候,眼前,风雪中,迎面走来一个掌灯的女子。
她一身黑衣,身披狐裘,衣衫向后凛冽地飞起。
沈慕琼艰难地探出头,望着摇摆的灯笼,愣了一下。
她苍白的双唇微碰,小声说:“师父?”边说,边轻轻拍着李泽的肩头,“放我下来。”
“不行。”李泽沉言。
“放我……放我下来。”沈慕琼挣扎道,“别让我后悔。”
话比风寒凉。
李泽站在原地没动,沈慕琼艰难地从她身上跳下来,踏着吱吱作响的积雪,迎着扑面而来的雪花,望着那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衣的沈芸汐,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掌着一盏宫灯,踏雪而来。
“你来了。”沈芸汐微微笑起。
那只在记忆中响起的声音,让沈慕琼瞬间哽咽。
她颤颤巍巍抬手,眼泪潸然而下:“你……”
眼前,沈芸汐点了下头,她柔声说:“这里雪太大了,待久了你受不住,往这边走。”
她浅浅笑着,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沈慕琼看着她的背影,擦掉了面颊的泪痕。
再抬眼,已是饱含杀意。
只一瞬间,她冲上前,猛然跳起,举起手刀便劈砍了下来。
这转变太快,沈芸汐踉跄两步才躲过了这一击,她惊讶问:“怎么了?”
却见沈慕琼甩手,戒尺刷地出现在她手里,不知何时,咒禁院的黑衣再次回到身上。
“少装蒜了。”她下颚微扬,冷冷地说:“有点本事啊,我们两个都差点着了你的幻境。”
风雪依旧,此时却不觉寒意深重。
破象而出沈慕琼,相当淡然地握着戒尺,几下便拨断了牵在两人身上的丝线。
四周一切飞快的收缩,再眨眼,这竟然是相柳的蛇穴。
“沈芸汐”也不装了,他挑眉看着沈慕琼,挠了挠头,低沉的男声回荡着:“怪了啊,你这是怎么看穿的?你师父温柔贤淑,我寻思我演得也不差啊。”
洞穴里,姜随躺在一旁。
“沈芸汐”一身仙门衣着,特别随意的蹲在空穴光束中,招手吆喝:“哎!您倒是别光顾着拆穿,倒是给说说,我是哪里演错了?您给指个明路啊!”
他乐呵呵的瞧着两人,拍了把胸脯:“在下不才,汉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