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种时候了,魏氏还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两手叉腰,往上一站:“我怎么她了?她在我刘家好吃好喝好伺候,我还给她盖了院子修了屋,请了这么多丫鬟老妈子伺候她一个!我怎么她了!”
云姑大伯气急败坏,将长凳往地上一甩:“你活该断子绝孙!活该!老天有眼啊!”
到此时,魏氏仍旧不依不饶:“你个死老头子你咒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伯指着她眉心,“你自己去问你的宝贝儿子!”
说完,进屋扯着刘章吉胳膊,把他往地上猛推过去:“你说!你干了什么好事!为什么我们家云姑会成了现在这样子!”
刘章吉跪在地上,他沉默了片刻说:“当时我娘将孩子交给那两个仙门中人的时候,她光顾着数银子,没听到那两位仙家的话。”
他怯生生地瞄了一眼大伯:“大伯,不只是云姑不能再生了,我也再无后人了。”
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反应最大的,还是魏氏:“什么!?”
她忙护着刘章吉,摇着他肩膀问:“孩子,你说什么?你怎么也?啊?”
“娘。”刘章吉看着她,“人家给的每年一千两银子,是绝后的银子,他们傻呀,养刘家几代人么?”
这些话,云姑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
她知道刘章吉在说谎,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谎。
分明不是他口中那样。
那两位仙家只说养到她和刘章吉去世,可没说是绝后的银子。
但云姑听着这一番话,好爽。
哪怕是假的,她都觉得好舒服!
当时,她生下孩子的时候,稳婆一边恭喜她,一边说再生一个。
说再要一个孩子,就能拴住刘章吉的心,就能在刘家站稳脚跟。
云姑根本不信。
如果要个孩子就能拴住男人的心,那么这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多被遗弃的孤儿。
她不傻,她拎得清。
自那之后,魏氏闹了很久。
她到处找人打听仙家在什么地方,她想讹一把赔偿,顺便试试能不能要回自己的孩子。
整日坐在刘家刚刚建好的气派的院子里哭得一塌糊涂,说什么自己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刘章吉也不劝她,就由着她哭。
她哭累了,递给她一条她最喜欢吃的清蒸鲈鱼。
打从那时开始,刘章吉变成了围着云姑转的男人。
他会给云姑京城流行的最新奇的玩意,也会托人花大价钱从西域买来香料。
他知道云姑喜欢看书,便收集了满满一屋的书,甚至目不识丁的他,也学着识字写字,就为了和云姑有的聊一些。
日子看起来是终于过得好一些了。
“比起我和刘章吉的坦然接受,婆婆的反应大得多。她一边求医问药,一边还在骗别的姑娘嫁过来,做刘章吉的妾室。”云姑笑了,她捧着手里的茶,“也多亏了她见人就说,让半个青州都知道刘家从此绝后,谁也不肯把女儿这么低贱地送进来。”
“我上过的当,不能再让别人家的姑娘上一次。”她望着茶盏里的倒影,眼神里充斥着绝望。
沈慕琼听到现在,也没听到关于罗汉堂的事情。
但她本着同情心,还是愿意让云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吐为快。
也许是看出了沈慕琼的想法,云姑有些不好意思地颔首致歉:“抱歉,我说了这么多没什么用的。”
“你能舒服些就好。”沈慕琼问,“屋里还有果子,要尝一些么?”
云姑望着她,许久摇了摇头:“不了。”她苦笑着说,“你真是个好人。”
她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认真道:“我婆婆是在江边买鱼的时候,遇到了罗汉堂的药童子,那些人告诉她,我和刘章吉的病,罗汉堂可以治愈。他们在婆婆面前变了很多花样,还当场就说出了我们家全部人的名字。”
一开始,魏氏将信将疑。
河水湍急,魏氏拎着两条鱼,十分不屑:“我可是见过仙家的,你们这样子……”她撇嘴,摇头,转身就想走。
可两个药童哈哈地笑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仙家有什么了不起,你把这药丸放鱼嘴里,鱼也能成仙。”
魏氏挑眉瞅着那颗漆黑的药丸,又看看手里的鱼。
她想了想,刚要伸手,被云姑拦住了:“娘,万一是陷阱呢?”
魏氏一听就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不想让我儿子好是不是?”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怎么滴?占了正妻的茅坑不拉屎,现在还想命令我了?”
闻言,云姑沉默了,她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再吭声。
魏氏从药童手里拿起药丸,塞进了鱼嘴里。
她等了片刻,那鱼完全没有动静。
“嘁!什么水平也敢来骗我的银子?我告诉你们!没门!”她说完,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可是她刚到家,手里的死鱼突然爆发出一阵金光。
天地一片祥瑞之气,那鱼尾巴忽然拍打了两下,真就当着她的面,向着五彩祥云的方向飞了过去。
魏氏愣了片刻,转身就往河边跑。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到的时候,两个药童早就不见了。
魏氏不死心,日日都去河边,终于让她又遇上了。
“不是说我们是骗子么?”药童当中的一位十分不满,根本不想搭理她。
可魏氏死缠烂打的功夫就和她骂街一样炉火纯青。
她直接抱住了药童的腿高喊:“打人了!仙家打人了!”
两个小药童一时间被人围在当中,满脸惊恐。
“她就是那么强行成了罗汉堂的客人。”云姑郑重其事地说,“罗汉堂,是家药铺。”
此言一出,沈慕琼诧异:“药铺?!”
这确实是一个颠覆性的消息。
因为金刚罗汉和李泽记忆的原因,沈慕琼几乎是下意识将罗汉堂匹配上了寺庙那种地方。
她根本没往别的方向去想。
如今云姑告诉她罗汉堂是一间药铺的时候,她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
“千真万确,我之前以为是某个有信仰的组织,但跟着婆婆去过两次我才发现,那是一家药铺。”她蹙眉,“一家神秘到需要在月夜坐进特殊的马车里,才能进入的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