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踏出诏狱的大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刚缓过神,就听闻何洪咬舌自尽的消息,仿若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他心猛地一揪,暗叫不好,毫不犹豫转身,疾步朝狱中奔回。
狱卒见林一去而复返,刚要行礼,林一却如一阵风掠过,直奔何洪牢房。
只是,这一回,数名侍卫横枪阻拦。
“林统领,您不能再进去了。”侍卫甲沉声道。
林一怒目而视:“为何阻拦本统领?”
侍卫乙答:“赵帝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林一心中一沉,知道事情愈发棘手了。
此时,皇宫内,赵帝听闻消息,气得浑身发抖,他将手中的折子狠狠砸向地面,折子上的纸张散落一地,怒吼道:“把林统领给朕押过来!马上!”
赵公公在一旁,看着赵帝盛怒模样,心里默默为林一担忧,赶忙应了一声,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林一被带到主殿时,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帝坐在龙椅上,极力压抑着怒火,脸色阴沉得可怕,质问道:“林统领,何洪之死,你该如何解释?”
林一满心懊悔与无奈,他怎会想到,何洪会在自己探望后撞墙自尽,这分明是要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
可他与何洪的谈话涉及太子与楚王府的隐秘,绝不能透露分毫,他面色苍白如纸,只得硬着头皮回应:“臣有罪,臣只是去探望何大人,实不知他为何突然自杀。”
“你不知?”赵帝怒极反笑,“你一句不知,朕如何向天下交代?”
何洪本是因雷罚之事获罪,赵帝为平天下悠悠众口,才决定公开处刑,如今何洪在诏狱被逼死,这替罪之人没了,难道要让太子涉险?
赵帝想到此处,双手紧握扶手,指节泛白,脸色铁青,林家因楚王之事曾受牵连,幸得安妃、容贵妃与太后保下,林一此举,无疑是再次触怒赵帝。
赵帝双眼喷火,喝道:“来人,拟旨!林一逼死朝廷大臣,藐视皇权,肆意妄为,革去其禁卫军统领之职,发配边疆,无旨不得回,林家教子无方,削去林定侯之侯位,林家上下一并发配边疆,无旨不得回,安妃纵容娘家肆意妄为,德不配位,即日起,降为婕妤,即刻搬离长春宫......”
林一听到旨意,身子一晃,却也只能默默叩首谢恩,他知道,此刻辩解无用,只盼日后能有机会查明真相,洗清冤屈。
赵帝雷霆震怒,新仇旧恨交织于心,当下便对林家展开了全面清算,那惩处旨意如同一把利刃,不仅削去了林一的禁卫军统领之职,将他发配边疆,还褫夺了林定侯的爵位,致使林家满门皆受牵连,被一同发往那荒远之地。
而宫中的安妃,亦被殃及池鱼,连降两级,由尊贵的妃位沦为婕妤。
林一于此刻方如梦初醒,洞悉了何洪那深沉阴鸷的谋划。
他以自己的性命为棋子,巧妙地扳倒了林家,使得大皇子与安贵妃失去了左膀右臂。
遥想往昔,楚家崩塌在前,如今林家又颓然倒下,大皇子自此在夺嫡之争中再难与太子分庭抗礼。
林一的面色如死灰般颓败,仿若被抽去了脊梁,整个人深陷绝望的泥沼,自觉沦为了林家的千古罪人。
长春宫中,安贵妃乍闻此噩耗时,正手持琉璃盏悠然品茗,那琉璃盏瞬间从她指尖滑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响,恰似她那破碎的心。
她杏目圆睁,满是震惊与茫然,旋即娇躯一晃,若不是丫鬟眼疾手快搀扶,险些便瘫倒于地。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安贵妃的声线带着丝丝颤音,冲着身旁的丫鬟厉声喝问。
丫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将探听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禀报。
安贵妃听闻后,娇躯气得簌簌发抖,柳眉倒竖,美目中的怒火似要将这周遭的一切吞噬。
“何洪老贼,阴险狡诈至极,竟敢为了太子使出这般歹毒的阴谋诡计!本宫筹谋良久,步步为营,却还是中了他的奸计,这口恶气叫本宫如何咽得下!”她银牙咬碎,话语从牙缝中挤出,尖锐刺耳。
“还有林一这蠢货,枉费本宫对他寄予厚望,本想借他之手为楚家翻案,进而巩固大皇子的地位,谁料他竟如此莽撞,连带林家也一同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真是愚不可及!”
安贵妃盛怒之下,飞起一脚踹向身侧的檀木桌,那桌子轰然倒地,桌上的茶具亦摔得七零八落。
安贵妃的怒火熊熊燃烧,几近癫狂,那原本娇艳绝伦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变形,额上青筋暴起,恰似一条条蜿蜒的小蛇。
她那纤细柔嫩的手指用力抠进掌心,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犹如一朵朵凄艳的红莲。
“娘娘!”丫鬟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后匆匆奔入内室取药。
待丫鬟离去,安贵妃眼中寒芒一闪,一抹狠厉之色浮上面庞,她朝着梁上轻轻抬手,做了个决绝的抹脖子手势。
刹那间,只见梁上黑影一闪即逝,如鬼魅般隐没于无形之中,只留下这一室的狼藉与安贵妃满腔的怨愤与不甘。
“娘娘,圣旨在路上了,怕是即刻便要抵达。”宫女小荷满脸忧色,轻声在安妃耳畔说道。
安妃仿若未闻,依旧眼神空洞地坐在榻上,她的思绪还深陷在林家突遭变故的震惊与痛苦之中。
小荷无奈,只得唤来几个丫鬟,强拉着安妃起身,一番梳洗打扮。
冰冷的帕子擦拭在脸上,才让安妃有了些许回神之意。
此时,宫门口传来太监那尖细且悠长的宣旨声:“圣旨到,安妃接旨。”
安妃只觉双腿似有千斤重,双脚发软,若不是两名宫女急忙上前搀扶,怕是要直接瘫倒在地。
她机械地被搀扶着走向宫门口,待跪地之后,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与惶恐,颤声道:“臣妾……接旨。”
赵公公展开那明黄色的圣旨,目光在安妃身上轻轻一扫,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怜悯,他抬高声音,宣读着圣旨上那冰冷无情的旨意,每一个字都似重锤,一下下砸在安妃的心间。
宣完旨,赵公公也不敢多做停留,只是轻声说道:“婕妤娘娘,圣上有令,这长春宫一切超出位份例制的物件,皆不可带走。还请娘娘尽快收拾,莫要让咱家难做。”说罢,他便带着一众侍从匆匆离去。
安妃跪在原地,久久未起,她的心中满是苦涩与绝望,从尊贵无比的妃位一下子跌落至低微的婕妤之位,这种身份的落差犹如从云端坠入泥潭。
而娘家被抄家流放,更是如同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割得支离破碎,她深知,自己在这后宫之中的倚仗已轰然倒塌,未来的日子,怕是只能在这深宫中,在众人的冷眼与欺凌下,艰难求生。
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眸深处,仍隐隐有一丝不甘的火苗在闪烁,只是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那丝火苗显得如此微弱,不知是否还能燃起点点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