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岚一出口,饭桌上的几个人立刻像被响雷击中,全都停下筷子抬起头,张大了嘴巴,惊慌失措地看向宋以宽,不知如何是好。
宋以宽难以置信地盯着宋时岚,他啪地放下筷子,激动地抓住宋时岚的胳膊急切地问:“时岚,你在说什么?”
刘氏眼珠子在女儿和宋以宽身上转来转去,率先反应过来,她起身一巴掌狠狠甩在女儿脸上,嘴里可怜兮兮地哀求:“时悦,你快下来,别闹了啊,别吓着你妹妹了,你妹妹胆子小,你别吓她。”
说完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将她与宋以宽隔开,背对着宋以宽,柔声地安慰她。
“二嫂,你怎么能这样打她,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尊严。” 宋以宽没想到二嫂还是老样子,管教孩子这样简单粗暴。
“岚儿不怕,我可怜的岚儿,自从那天在船上见到时悦落水,就经常这样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
刘氏没有理会宋以宽,她抱着女儿念叨着,暗暗在女儿身上狠狠一拧,又声泪俱下,“岚儿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娘和你弟弟也不活了。”
一阵金星闪过,脸被打的火辣辣地疼,宋时岚听出母亲话里的警告和暗示,她又开始犹豫了。
娘曾经再三严肃地警告过她,不让她跟外人说出一个字,不然就把她也卖了。
宋时岚知道娘是在吓唬自己,可她是娘的女儿,当然要跟娘站在一起。
“大姐姐,你放过我吧,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那天没有帮你,可岚儿也害怕呀,岚儿不会水,救不了大姐姐。”
宋时岚突然转了风向,把头埋进刘氏怀里,撇撇嘴呜呜哭了起来。
刘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慈爱地搂住宋时岚,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我可怜的岚儿,小小年纪遇到那样的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时悦,你就别吓唬你妹妹了,你要是有怨气,就来找二婶吧,是二婶没有照顾好你。”
宋老太太和宋以宏紧张地看着宋以宽,见到他脸上狐疑的神色消散开,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刘氏以宋时岚受到惊吓为由,把她关在屋里休息,不给宋以宽接近她的机会,而宋以宽似乎也已经接受了现实。
他把东西从客栈搬出来,收拾了一间破柴房,出了院门去街上找活计谋生,连续几天早出晚归。
刘氏和宋老太太见他出门,也都如释重负,这几天他没有再追究什么,应该是没事了。
柳兰枝说到做到,真的给苏牧青找来了一个老大夫,那老大夫虽然须发皆白,但目光如炬,精神矍铄,看起来道骨仙风,真像一位隐居世外的高人。
苏夫人又重新燃起希望,她连忙吩咐柳嬷嬷去请苏牧青。
苏牧青见柳兰枝直接把人带到了苏府,不好拒绝,像往常一样坐下,乖乖把胳膊递给老大夫,等待着一样的说辞。
老大夫搭脉,闭眼,胡子一捋,便把眼睛睁开,微微一笑:“公子不必忧心,这眼疾,可治。”
“哦?大夫有何高见?” 苏夫人惊喜地围上去,终于有人能治好儿子的眼睛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老大夫捋着胡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子有个打不开的心结,这病,不是肝气淤积,情志不畅导致的,也不是开几味疏肝解郁的药,坚持服用就能治好的。”
苏夫人的心情刚刚好了一些,听到老大夫这么说,又猛地沉了下去,瞬间觉得这老大夫有点故弄玄虚:“大夫这是何意?”
“依老夫愚见,公子身上既无外伤,又无内伤,却目不能视,这实属是业障病。”
“这?” 苏夫人脸上的表情僵住,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稀奇的说法,难道又是江湖游医糊弄人的把式?
那大夫似乎也看出了苏夫人的怀疑,不急不慢地捋着胡子侃侃而谈:“二十年前,芮城一位夫人得了一种怪病,两手、两臂乃至肚脐以上,上半身枯黑如裂漆,唯有头和脸面均是正常,光人参都吃了一百多斤,皆无效果。
家人为她请各地名医会诊,我有幸跟着祖父前去,有一位陕城的大夫,说这是与鬼神有关的病,这位夫人定是做了什么有损功德的事。
那位夫人回想半天,终于想起年轻时爱拔家里一只八哥的羽毛来玩儿,一根接一根,只拔脖颈及身上,留下头尾,再放出去任它自生自灭,父亲买一只,她拔一只放一只。”
“大夫,我家青儿从小勤奋好学,文武学识都不曾落下,我们也并没有仗着家世的荣光对他娇宠溺爱,他是从军营里一步一步历练出来的,虽然性格孤僻,言语偏激,但并不曾做过这些有损福报的事。”
苏夫人听了半天缓过神来了,这是在暗示她的大儿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真是岂有此理,碍于柳兰枝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只把脸崩得紧紧的,语气冷冷地打断他。
那大夫似乎已料到苏夫人的反应,淡定地伸出手安慰她:“夫人别急,您听我说完,大少爷这病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恰恰是因为太有良心,才被心魔缠绕。
敢问大少爷最近是否因为有些事,觉得良心不安,才会心生愧疚,寝食难安?”
一句话问得苏夫人恍然大悟,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出征时伤亡的那些将士。
“那您看这病要如何才能治好呢?” 苏夫人此刻不得不信了,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老大夫。
“这个好说,只要多多抄经念佛,诚心发愿,回向,业障扫清,眼疾自然能够痊愈。老夫再开几味安神疏肝的药材,一定会有助益。”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苏夫人最信这个,老大夫一番话简直说到她的心坎里。
她连忙双手合十,转身朝天上拜了拜,然后又感激地看了柳兰枝一眼,心里对柳兰枝的好印象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