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皇后的宫中后，陆明珠并没有立刻返回迎仙宫。
天气正好，她带着素雪慢悠悠地往御花园逛去。
两人在锦鲤池旁站了一会儿，一个小宫女从远处快步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留意着周围是否有人看见。
走到陆明珠身边，她立刻躬身行了一礼。
“娘娘。”
陆明珠点点头，三人走到一处僻静角落说话。
“刚刚本宫从皇后宫中离开时，看你似乎有话要说。”
这位小宫女是陆明珠安插在皇后宫中的眼线。
小宫女连忙点了点头，她见四周无人，便凑到陆明珠身边小声说话。
“娘娘，陛下前几日来过皇后娘娘的宫里，闲谈时还提到了娘娘，奴婢不知道那些话皇后娘娘今日有没有与娘娘提过。”
“什么话？”陆明珠问道。
“陛下说娘娘一直没有孩子，他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想找几个大夫给娘娘诊治一下，若是宫里的太医说不出门道，也可以请宫外的大夫看一看。皇后娘娘当时劝了两句，但陛下执意如此，皇后娘娘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陆明珠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半晌后才道：“我知道了。”
素雪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那个小宫女。
“今日辛苦你了，往后皇后宫里的事还是要劳烦你帮娘娘盯着些。”
小宫女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
“是，多谢娘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把话传到后，小宫女便匆忙回了皇后宫中。
等她离开后，素雪对陆明珠说道：“奴婢还以为皇后娘娘真的转了性了，谁知道还是同以前一样两面三刀，藏一半露一半。”
陆明珠倒不觉得奇怪。
“她当然不想我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她肯拉拢我，是因为她觉得我没什么可与她争的，等到我有了孩子，尤其是皇子，那局面就大不相同了，到时即便我退避三舍，她也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孩子，素雪露出担忧的神色。
“娘娘，陛下现在惦记起孩子的事了，他是不是起疑心了？娘娘打算怎么办？”
陆明珠思索了一会儿，最终长叹一声。
“没想到躲了这么多年还是躲不开……罢了，一个孩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娘娘现在吃的药……”
“停了吧。”
“是。”
-
澧州，和云寺。
下午听至善大师讲完佛法后，裴含章因心里惦记着沈殊玉，与至善大师告辞后便回到自己的竹屋，可屋前屋后却不见沈殊玉的身影。
裴含章在周围找了一遍仍一无所获，直到从山上砍柴回来的至清给他指了方向。
“我看到那位姑娘下山去了河边。”
裴含章谢过他后赶忙往河边跑去。
走到半山腰，他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他离开京城时走得匆忙，带的东西寥寥无几，最珍爱的便是沈殊玉送他的那只玉笛。
即便逃亡之路上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时，他也舍不得拿它换钱。
因两人重逢全仰仗这只玉笛，沈殊玉这几日便把它从裴含章那里要了来，时时把玩。
裴含章顺着笛声找到河边，看到沈殊玉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伴着粼粼的水声吹那首曲子。
一曲终了，裴含章走到沈殊玉身旁坐下。
见他来了，沈殊玉便把手里的短笛递给他，裴含章接过来后便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里的生活真安静啊，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在拂玉山庄的日子。”沈殊玉说道。
裴含章点点头，“若是心无杂念，这里倒不失为一个隐居的好去处。”
沈殊玉侧过头看着他，忽然问道：“含章，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她知道，裴含章会失意、会气馁，但他的心气不会允许他一辈子躲在黑暗中籍籍无名。
他不会一辈子窝在这处小小的寺庙里，眼下到了他该抉择的时候了。
裴含章坦然答道：“之前我一直想着要韬光养晦，等有朝一日回到京城再设法接近皇帝然后杀了他。我知道这件事难如登天，但我可以穷尽一生只做这一件事。”
他仰头望着澄澈的蓝天，“也许有一天老天爷会开眼，会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裴含章转头看向沈殊玉，眸色温柔。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来。”
沈殊玉神色有些动容，“是，我来了，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裴含章想了想，神色忽然有些迷茫。
“阿殊，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们的事，说实话，我不想让你跟着我过提心吊胆九死一生的日子，不想再辜负我们两人的情意，可是，先生与祖父的仇不能不报，所以，终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京城。”
果然，裴含章还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倔强的少年啊。
沈殊玉温柔地笑了笑，声音带了丝俏皮。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
裴含章看着她促狭的模样也笑了起来。
笑过后，沈殊玉轻咳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大哥？”
裴含章眸光一暗，微微蹙了蹙眉，“我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我担心我一去便会把祸端引到大哥那里。”
“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当年五皇子是死在当今陛下手中，我祖父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惹得皇帝忌惮，最终落得被迫自尽而亡的下场。我还没出京就遇到了刺杀，我想皇帝大概也不会放过我。”
裴珩是裴含章仅剩的亲人，裴含章不免有些担忧。
“我大哥长年在外，与京城联系甚少，再加上他有军功在身，皇帝才没有轻易动他。我不去大哥那边，或许大哥便不会被我和祖父连累，可若是我去了，难保不会让皇帝对我大哥动了杀机。”
沈殊玉沉默着消化完了这件事，“裴大人竟然是因为这件事自尽的……”
她微微蹙起眉头，“难怪大哥和我说，你是遭遇了刺杀才迫不得已离开京城，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你究竟卷进了什么事情里，原来竟是这样……”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去了云州一事和盘托出。
“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之前为了找你，我一路跑到了云州的节度使府，希望能在云州找到你，可你大哥告诉我你并没有去找他，之后我便从云州离开了。
临走前你大哥大嫂再三拜托我，说如果我见到了你，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你大哥还让我转告你，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是手足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不怕被你连累，只怕你在外面受颠沛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