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营帐前燃起篝火,侍卫们清点起白天众人猎得的猎物。
赵明瑛不出意料地拿下了头名,皇帝喜笑颜开,尤其喜爱他献上来的白狐。
大臣们识趣地恭维说此乃祥瑞,陛下此行是受上天庇佑,皇帝一听更是心花怒放。
赵明瑛得了许多赏赐,他陪着皇帝痛痛快快喝了一场,又与朝臣推杯换盏,等醉醺醺地被侍卫扶回自己的帐篷时,已是月上中天。
进了帐篷,他便往榻上一扑,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帮他翻身换好衣裳,尔后小太监们又进进出出地将烧好的热水一桶桶拎进来,准备让他沐浴。
赵明瑛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额头上,被烈酒迷醉的意识此刻漫无目的地大脑中游荡。
他一会儿想起,刚才酒宴上敬酒之人看向自己时那带着谄媚与算计的目光,一会儿又想到,他那坐在上首近来愈发显得苍老的父皇……
赵明瑛叹了口气,右手不自觉得摸到胸口,抓了一把衣襟又轻轻放开。
他的胸口藏了一张叠好的锦帕,他取出来举到面前,借着帐篷里的烛光用迷离的目光细细打量。
上次赵明瑛和独孤霖在长乐宫偷偷烤红薯,他手上沾了灰尘,这锦帕还是独孤霖借他用的,他接过了却一直没有还。
后来发生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独孤霖便不再和他接触了。
也不知她是忘了,还是不打算要回来了,总之,这张锦帕便被赵明瑛留下来一直带在身边。
念及独孤霖,赵明瑛便想起她那桩令人生厌的婚事。
不过还好只是定亲,独孤家舍不得独孤霖嫁的太早,因此婚期定在了两年后。
两年的时间,足够他筹谋了。
等他登上太子之位,这门婚事他总有办法解决,就算不能让独孤霖做太子妃,依独孤家的门庭,先做个太子良娣,再做贵妃甚至是皇后,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这边思绪翻飞,忽然听到打水的小太监问他。
“殿下,水已经打好了,要不要奴才服侍殿下沐浴?”
“不必了,都下去吧。”
赵明瑛这会儿想事情正入神,不愿被人打扰,于是微阖着双目摆摆手让他退下。
“是。”
那小太监答应一声,见赵明瑛没有朝这边看,他眼珠一转,躬身行礼时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了地上,比了个手势后便静静地从赵明瑛的帐篷里退了出去。
脱了衣裳,赵明瑛将带着酒气的身体浸入热水中,浑身的疲乏随即慢慢消减。
他喟叹一声,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倚在浴桶内泡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当赵明瑛昏昏欲睡时,一条青绿色的小蛇顺着浴桶悄悄爬了上来。
它挨近赵明瑛搭在桶边的手臂,而后便吐着蛇信一口咬了上去。
“啊!”
一声惨叫惊起了营地里一大半人。
赵明瑛的侍卫急忙冲了进去,发现赵明瑛站在浴桶内,脸色铁青地捂着自己的左臂,地上则躺着一条一动不动的小青蛇。
“哎呀,有蛇。”
那蛇已经死了,小太监赶忙命人把它弄了出去,又急急地上前查看赵明瑛的伤势。
“殿下你怎么样?是不是被咬伤了。”
赵明瑛咬着牙把掌下的伤口给他看,紧实的手臂上赫然印着一处伤痕,且已经渗出血来。
小太监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把赵明瑛从水中扶出来后便把他伤口处的血吸出来,另一个小太监则赶忙往帐子外跑去。
“我去叫太医!”
没过多久,几个太医便带着药箱匆匆赶来。
皇帝那边得了信,正在御前守卫的裴含章也被派过来看望受伤的赵明瑛。
太医看过赵明瑛的伤口,又给他把了脉,最后询问起那条被扔出去的小蛇。
可惜刚刚众人只顾着赵明瑛,小太监再去找时,那蛇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
太医沉吟片刻,“我给殿下把过脉,那蛇应当是有毒的,不过好在中毒尚浅,我先为殿下开一副解毒的药方。”
于是,开方、抓药、熬药、检查帐篷内外……
等这边忙完,裴含章才放下心来,回去将事情禀告给了皇帝,皇帝却似乎并不十分相信。
“真的只是蛇?”
“是真的,陛下,五殿下和他身边的小太监都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那蛇刚刚是不是在装死,被抛到帐篷外面后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虽不知道是什么蛇,但太医已经开了解毒的方子。”裴含章答道。
皇帝听后犹不放心。
“怎么会这么巧,一来就遇到了蛇,那蛇还刚刚好就爬进了明瑛的帐篷?”
裴含章也有此疑问,但他不敢多说什么,便沉默地站在原地等皇帝吩咐。
“陛下,这阵子天暖了,许多畜生过了冬后都出来活动,或许只是殿下一时运气不好吧……”吴正丰在一旁劝慰道。
独孤贵妃却不满意这个说法,“这话不对,明瑛若是运气不好不受上天眷顾,他白天怎能捉到白狐?”
吴正丰讪笑道:“难不成那只白狐是只精怪,受此处山神庇佑,五殿下因为捕了白狐所以触怒了神仙?”
他说完后,又慌忙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哎呦,看奴才这嘴,殿下是龙子,就算庇护,也是天上的神仙庇护殿下。”
想到帐篷外被关在笼子里的白狐,皇帝皱起了眉头。
他对这些神怪之事向来不以为然,但在百姓眼中,天子受命于天,眼前又出了这种事,此刻他也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
半晌后,皇帝轻咳一声。
“含章,你再跑一趟,让他们给明瑛换个干净点的帐篷,周围多派人把守,另外,那只狐狸还是给放了吧,眼下小五受了伤,就当是给他积些福缘。”
“是。”
独孤贵妃不放心儿子,跟皇帝说了一声后,便跟着裴含章一起去看赵明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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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拂玉山庄众人来到了城外七里亭。
谢嫮的叔父谢尧川带了人来接她回去出嫁,如今她夫家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只欠谢嫮这股东风的到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嫮,你就在这儿拜别你先生吧。”
谢尧川的话一出,谢嫮顿时泪如雨下,她走到淳于靖的身前跪倒,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先生,往后小嫮不能在您跟前侍奉,望您千万珍重,小嫮往后也会日日上香,祝祷您身体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