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吗?”袁霁忍不住问道。
沈殊玉很坦诚,“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才私下里找公子商议。”
提到沈渭,袁霁也有了托词。
“沈小姐,这门婚事是两家长辈商议的,不是你一句不愿意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小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该知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沈殊玉微微垂下头笑了笑,像是无奈又像是释然。
“小姐笑什么?”
“我会找袁公子来商议,就是因为听说令堂很宠爱你,若是你自己说不愿意娶我或是有其他更为恰当的借口,我想,公子是能够说服令堂放弃这门婚事的。”
袁霁沉默下来。
沈殊玉说得没错,若是他极力反对,的确能改变父母的想法,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沈殊玉长得美丽且落落大方,一开口便能看出是读过不少书的样子,两次遇见她时,他都是心动的。
“小姐是有了心上人吗?所以才不愿意和我成亲?”
袁霁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正往山间眺望的杜信芳,“是杜兄吗?”
沈殊玉愣了一下,“不是,啊,不对,袁公子误会了,我没有心上人,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想推掉和公子的婚事,我是有其他苦衷。”
看袁霁的表情,他显然是不怎么相信她的说法。
“我劝小姐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两家长辈现在已有了口头约定,而且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说服我爹娘,更何况我若退婚的话,不论用什么理由都有损小姐的名声。”
沈殊玉耐心地和他分析,“如果我将来怀揣着抵触的心思嫁过去,恐怕不仅我不会幸福,我对待公子不上心,公子过得肯定也不好。”
她叹了口气,“夫妻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婆媳与妯娌,到时岂不是家宅不宁?”
袁霁不明白沈殊玉为什么这么抵触这桩婚事,自己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但他还是不自觉的因为沈殊玉描述的情境而心生忧虑,于是干巴巴地劝慰道:“我们以后其实可以好好相处的……”
见他不肯松口,沈殊玉放弃了与他继续耗费口舌的打算。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杜信芳,杜信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神色还透着担忧。
片刻后,沈殊玉转回头来,并且下定了决心。
“我听大哥说公子是个守信重义之人,既然我们谈不拢那不妨比一局吧,若是我赢了,公子设法在一个月内解除婚约,若是我输了,悔婚一事我从此再也不提,我会老老实实地嫁给公子为妻,如何?”
袁霁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女子。
“你要比什么?”
沈殊玉向杜信芳招了招手,杜信芳赶忙快步走过来。
“大哥,我要和袁公子比一局,他赢了我嫁他,我赢了他退婚,你来做个见证吧。”
“啊?”
杜信芳对眼前的局面大吃一惊,“你们到底是怎么谈的?我带他来是想让你们俩好好把话说开,不是为了来看鹿死谁手的!”
沈殊玉没好气地想,我已经好话说尽了,人家就是不愿接受,我能怎么办?
袁霁也很无奈,“杜兄,沈小姐要和我解除婚约,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我不能随随便便地答应她。”
杜信芳一脸为难,思虑再三后他开口问道:“那你们俩决定好了?”
“决定什么?”
“比一局啊?”
“嗯,决定好了!”
沈殊玉瞥了袁霁一眼。
“对我而言,谈不拢的时候与其继续浪费时间还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只是袁公子恐怕会觉得打架这种方式太粗野不合规矩,所以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比一局的法子了。”
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之意,袁霁没有生气,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沈小姐,我们比什么?”
沈殊玉四处望了望,目光最终落到了一张弓上。
那张弓似乎是最近来此习武的人用过以后随意放在那里的,旁边还放着一只装满了箭的箭袋,她走过去拿起那张弓,又抽出两只箭来。
“袁公子听过雀屏中选的故事吧?这弓箭放在这里也算应景,我们就比射箭吧?”
她指了指远处的箭靶,“谁射的最接近靶心谁就赢。”
袁霁简直哭笑不得,人家射箭是为了中选,她是为了落选……
他过沈殊玉递来的一支箭,犹疑地问道:“一人就一支箭?”
“就一支吧,不必拖泥带水。”
沈殊玉话音刚落,就被杜信芳拽着衣袖带到一边,“阿殊,你是不是疯了?你要用一支箭来决定你以后的人生?”
“不然呢,大哥?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杜信芳语重心长地劝道:“君子六艺他也是精通的,就算你和先生学过射箭,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他俩走得并不远,说话声音也不算小,袁霁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进耳朵里,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
就算沈殊玉懂得射箭,自己今日也一定不能落了下风。
“大哥,我没得选了。”沈殊玉正色道。
在袁霁看来,沈殊玉简直油盐不进,只能等成婚后自己再慢慢规劝了。
看着沈殊玉走过来,他轻声问道:“沈小姐真的决定好了?”
“嗯,”沈殊玉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叮嘱杜信芳,“大哥走远一些,免得伤到你。”
等杜信芳走远以后,沈殊玉把手里的弓递给袁霁,“袁公子检查一下吧,看看这弓有没有问题。”
“好。”
杜信芳站在远处,一脸沉重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闯祸了,他今日不该带袁霁过来的。
要是沈殊玉输了的话,他到时候怎么和先生交代?要是沈殊玉有幸能赢,袁霁却耍赖不肯退婚,或是他根本推不掉这门婚事,依沈殊玉的性格,她到时候还不得把天捅出个窟窿……
杜信芳正唉声叹气,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站在身后的人是裴含章。
“杜大人,真的是你啊?我刚刚在远处看到你,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杜信芳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来练武啊。”裴含章往演武台瞟了一眼。
他如今是淳于靖的徒弟了,也是杜信芳的师弟了,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哦。”杜信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杜大人,沈小姐和那位公子在干嘛啊?”
杜信芳这会儿正心烦意乱着,哪有多余的闲心和他解释,又怕他贸然出声惊扰了沈殊玉和袁霁的比试,便哄小孩一般地赶他到别处玩。
“他俩这会儿正忙着,你先去别的地方练,等会儿再过来啊。”
“哦,知道了。”
裴含章只好先离开,只是他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又没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便故意装作离开的样子,走到远处的一棵树后躲起来悄悄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