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再一次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或许事情的发展已轮不到她来决定了。
海棠不可能是太后娘娘派在公主身边的唯一的一个,肯定还有其他帮手。
她不发一言地坐在门外的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将头埋进手臂弯里。
海棠知道她是默许了,连忙让人去叫三皇子过来。
明慧已经喝到昏昏沉沉,再喝完一杯酒,就趴在桌子上,海棠将她背到床上,先脱了她的衣服和鞋子,放下帏帐,再点上太后给的燃情香,然后便去外面迎三皇子。
三皇子也听说了明慧公主从外面回来后一直在喝酒,有心过来看看,又怕与礼不合,大周人讲究礼仪,无奈他只得遵从。
现在听到有人叫他过来,哪能不高兴,连忙带着侍从过来了。
海棠挡在门口,她对侍从说道:“你不能进去。”
又对三皇子说道:“殿下请进,公主在里面等你。
三皇子狐疑地进到房间,海棠这才关上门,带上那位侍从到了院门外。
石榴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里面便开始传出来各种声音,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早已是人精,如何能不懂是什么意思。
石榴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流,她希望公主和三皇子能定下亲事,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公主是何等尊贵之人,哪能受如此屈辱。
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几次都想冲进去,但又忍了。
也不知道海棠点的什么香,石榴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慢到她麻木了,慢到她好像自己已经快死了。
这时候里面的门被踢开,三皇子这才从里面出来。
“你,过来帮本尊系上腰带。”夏一鸣朝石榴叫道。
海棠在外面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带着那个侍从进来。
石榴没有过来,准确说她现在全身都是麻木的,脚也动不了,脑袋也不灵光,灵魂好像是一种游离状态。
侍从帮夏一鸣系好腰带。
海棠这才说道:“三皇子殿下,这是太后娘娘许可的,太后娘娘这是同意把明慧公主嫁给殿下了。”
三皇子夏一鸣听到她的话,本想举起手说话,但手臂太疼便放下了。
“做得好,有赏。”夏一鸣听到海棠说是太后娘娘同意的,心里更踏实了。
他要的就是和明慧公主结亲,这个明慧公主是大周皇帝和皇太后的掌心宝,只要娶了她,便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哪怕明知道这个公主心里装的是另外一个男子,他也无所谓。
明慧公主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醉酒后的头疼在身上各处的疼痛面前,好像已被忽略。
她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自己被身边的人卖了,不止是石榴和海棠,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人,甚至表舅,朱大人都是帮凶。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嫁给南夏国的三皇子,所有人平时也对自己很恭敬,仿佛自己这个嫡公主是天之骄女,除了三皇子外,没有人能配得上。
可他们哪里知道南夏国狼子野心,不过是想利用自己得到大周的铁矿和先进的武器,这还是她在永安城时,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三皇子和别人说话。
他们说是的南夏话,但好巧不巧,那天陪着她的那位太监就会听南夏话,他是大周的边境一个村子里的人,那里和南夏国接壤,语言很相似。
所以她很抗拒和南夏国联姻,而且这位三皇子还是南夏国巫族族长的徒弟,精通巫蛊之术,会养蛊虫,养蛊人,一想到那些恶心的虫子,明慧公主就想呕吐。
要想跟这样的一个人相伴到老,她是怎么也做不到。
夜里,没有人注意到,明慧公主光着脚悄悄爬到三楼,这是整个刺史府最高的地方,明慧平时住在这栋楼的二楼。
她站在天台上,看向远处的灯火,目光从容而深情。
而此时的林思榆和谢时晏已经打开了北门,五千多名龙骧军和一千多名精锐斥候一涌而入,谢时晏朝天上发了信号。
明慧看到北面的信号弹,如烟花般炫丽,仿佛看到父皇当年万寿宴上放烟花的场景。
这个世上看似身边的每个人都爱她入骨,宠她如珠如宝,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她,尊重她。
她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南门处。
此时,刘从平正带着人杀光了守城的将士,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大军涌进城内,直向刺史方向而来。
涟州军十万人对战刘武带来的十几万人,一夜之间,所有的街巷都是死尸和血。
明慧终于在火光中看到那个英武非凡的男人,她的眼中涌动着泪水。
她轻轻地说了句:“刘武哥哥,永别了,希望下一世你我都生下平民之家,早点相遇。
说完纵身一跃。
石榴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难眠,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公主,事发后到现在,她都没敢见公主。
忽然就听到城中响起很多声音,打杀声,喊叫声……
她猛地坐了起来,刚走到门口,海棠也走了过来。
“石榴,北周的军队打进来了,我们快去叫公主,三皇子殿下叫公主跟着齐大人一起走,我们要离开涟州了。”
“好。”这样去见公主应该没那么难受,正好大家都乱糟糟,天又黑,石榴松了口气。
忽然“嘭”一声,好像有巨物从高空落下的声音。
海棠下意识地朝栏杆外向下看去,“天上掉了个东西下来,不知道是什么,看不清。”
石榴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她瘫坐在地上,口里念叨着:“出事了,出事了,海棠,你我都活不成了。”
海棠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这时候石榴已站了起来,飞快朝楼下跑去,她跌跌撞撞地,中间摔倒几次,但她好像已不觉得疼痛,爬起来又接着跑。
已经有人在一楼举着火把站在一旁,石榴在这一刻,血液仿佛凝固了,她脑中一片空白。
地上的血还在向外蔓延扩大,石榴的眼中一片血色。
那个从小到大被她视为神一样存在的少女,那个哪怕擦破一点皮都会哭的小姑娘,此刻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海棠也跟着冲了下来,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