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恩阳王刘保恩，原受倚重，委以重任。然近日来发现其罔顾法度，滥用职权，藐视皇威，鱼肉百姓，行为不端，严重损伤平徽百姓生活，损害朝廷名声。
今朕决定，将刘保恩绳之以法，削去王位头衔，剥夺封地统辖权及一切俸禄、田产、家产，上缴国库……
……赐毒酒以自裁。”
圣旨传来得很快，结果也不出所料。
圣上自登基起，对贪污腐败黑恶势力的容忍度很低，这大概与其“草根”出身有关。
关键是不念旧情，手段冷酷决绝。
恩阳王被“赐死”当日，昭禧与慕言并不在现场。
只记得观完全程回归驿站时，燕云王慕晃的面色很是不好看。
所为何事，燕云王闭口不提，只凝重地看了眼慕言，似有些郁郁不明的踌躇。
这在慕晃的脸上很少见到。
而那时的她们还不明白，这表情的背后是兔死狐悲与风雨无常。
包括燕云王自己也还未醒悟。
恩阳王说，他也不想满手晦暗，可他不能。
慕晃心里怔忪，还来不及反问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做的，你默许的吗？
刘保恩就已毒发身亡，无法言语。
唯有一双不甘心的眸子死死睁大，不肯闭上。
慕晃回神，嗤之以鼻。
你被赐死，是罪有应得，谈何愿不愿意这等矫情之言。
更何况，当今圣上是他们的亲爹，虎毒不食子，他有什么可怕？
只是他们也忘了，圣上终会老去。
新的继位者就一定会是那个容得下他们的贤明兄长吗……
————
与赐死诏书一同前来的，还有道封王诏书。
慕言被封为恪仁王，赐平徽为其封地，待十五岁后便可前往封地管理。
而如今……
他还得老实回京。
“求你了，阿喜，你就跟我一起走嘛！京城可繁华了，那里也有许多好看好玩的东西，我都会带你去！”
慕言围着昭禧转着圈儿地打转，已经晃了半个时辰，昭禧去哪儿他去哪儿，昭禧停下他就来在她眼前左边儿走两步，右边儿跳两下的。
跟孙悟空上了身似的，一刻停不下来，烦不胜烦。
让她左右为“男”。
“停！”
她检查着从虎婆那里又拿回来的包袱，里头倒没什么值钱的，却都于她有用，便是万金也难再得的。
比如她给慕言留下的那柄软剑，缠在身上时薄如蝉翼，甩出来用时却屑铁如泥，多厚多坚硬的东西都能叫它穿透了。
“我和你去京城能做什么呢？你还住在宫里，我却不能进宫，当然了，我也不会进去……”
包袱里还有她师门祖传具有奇效的金疮药，不管什么伤，敷上去不肖半炷香就能完全止住血了。
有内含乾坤的暗器戒指，里面可以塞二十根细针，针上无毒，但可以涂抹迷药。
不下死手害人但她也不蠢。
危及自己的生命的时候，能伤别人还是伤别人吧。
“不用，不用你进宫！”慕言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忙解释道，“我已经封王了，不用和小皇子们一起住宫里了，可以在皇宫外独辟一府，你可以和我——”
“你看看这个，”昭禧打断了他的话，她找到了一架远目镜，“试试？”
虽说让他“试试”，但事实上已经拽着他出了屋子，立于阁楼杆栏旁，并将其递到他眼前了。
只要他认真看去，就能看到远目镜里的两片小小圆“琉璃”，能带给他怎样的开阔视野。
话说一半被打断，慕言也好脾气地没有任何恼怒，只是无奈叹了一气，觉得似乎真没办法说服她了。
只是沮丧转瞬就被震撼取代。
“哇！这是不是就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太神奇了！我感觉我一伸手就能碰到驿站的房顶！”
慕言兴奋极了，他简直舍不得挪开眼睛，这样新奇的经历他从未接触过。
原来，这就是阿喜的世界吗？
“的确很神奇，但是这些景色景物都只存在于这只远目镜里，摸不着靠不近……永远只能看看，一次还会猎奇，时间久了是不是就不满足于此了呢？”
昭禧并不提她愿不愿意答不答应的事情，只将她心里的丘壑与他一点点展开。
京城繁华，她当然也喜欢，也会向往，但不会长久停留。
师父说了，昭禧的人生在世间。
可这世间这样大，她的人生也该广阔无拘束。
“是……你说得对……”
慕言听明白了，因此他也很落寞。
若不是他也厌倦了京城皇宫里的生活，又怎么会偷跑出来？
若不是他在那里感受到了孤单，又怎会这般渴望阿喜的同随？
“只是等我去封地，还要有三年的时间，将来我会驰骋自由，现在却不行……”
他只能先待在原地，想象阿喜的肆意。
昭禧见他顿时从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变成了一只哭丧脸的可怜小狗，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自己下山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总归和别人不同。
他对自己很好，昭禧知道。
“我答应你，不论我在哪里，每隔半年我都会去京城找你一次，和你说我见到了什么景，遇到了什么人，吃到了什么好东西……可好？”
灰扑扑小狗瞬间两眼放光，漂亮了不少，迅速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好！好！！”
他觉得再好不过了，“这样的话，只要你到第六次来的时候，我就可以直接带你来属于我的封地了！你可以监督我，看我有没有兑现我的诺言。”
慕言的诺言是，要让自己封地里的百姓……不受欺负。
昭禧无有不应，“好！我会看着你的，看你励精图治，看你勤政勉功！”
两人在这一天，双双允下诺言。
她将会去看他，他将做个好王爷。
午后的阳光沐浴在他们的脸上，那是平徽城一日里最炙热的时辰。
但烈火灼阳更能照耀出真心。
……
慕言走了。
和燕云王一前一后，南北相对而驰。
而昭禧也有自己的天地要去闯。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