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燚出来的时候,沈立冬站在树荫下,与云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失了血的缘故,她看着静默而立却未搭话的两人,心中莫名一跳。
不是糟糕事即将要逼近的漏跳,也不是幸运的事快要降临的雀跃。
是她每次被觉醒意识时的那种仿佛通向天灵盖的豁然。
但这一次,她已经觉醒过了啊……
两人一前一后回去的时候,还是颇为“享受”了一波暗戳戳的注目礼。
方洲燚半明半不明,疑惑地入了队伍。
沈立冬满不在乎,只是入队时与旁边的郝?擦身而过。
两人都未开口。
可郝?却莫名感受到了此人的敌意。
且敌意针对的是他。
从小到大,他不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也是个在同辈中足够亮眼格外突出的人。
家庭中上富裕,物质上想要什么基本没有得不到的。
父母关系恩爱和睦,他们不仅互相爱,也爱他这个儿子,如此完美的家庭让他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都找不到可以叛逆的理由。
个人生活中呢,学习不错算是学霸,老师喜欢同学友好。外貌上也很能打,校草各草入各眼不能一草独大,可算不上校草也的的确确可以获得见过他的人中80%的帅哥认证。
所以郝?这个人呢,十六年风调雨顺,活得太过轻松。
以至于他才开学就遇到了两个不按他一帆风顺人生套路出牌的人。
一个呢,就是身边这随时黑云压顶的哥们儿。
对于此人劣迹斑斑的“历史事迹”,他也有所耳闻,但没多大感觉。
毕竟人生轨迹有壁垒,感同身受不了一点儿别人的不幸。
但同时,他也不对此做出评价。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所有的不合常理的行为的出现,背后一定会有其合乎逻辑理由的自洽。
沈立冬这人,校霸也好,普通同学也罢,与他关系都不大。
即使他其实已经感觉到了来自沈立冬方面的若有若无的抵触。
但有一个人……他总也无法脱离她的存在的影响。
这人就是除沈立冬之外的另一个对他“不一样”的人。
她的“不友好”不同于沈。
或者换句更贴切的话说,是在他心里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就结下“恶缘”,可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被她张扬的声音与灵动的背影吸引。
驻足凝望她向校门奔去时,他心里想的是,能看到她迎面跑来的人一定会很快乐。
第二次见面,她与沈立冬同时出现在班门口。
可他只看到了她对周到老师伪装出来的“害怕”。
面上抱歉,眼睛却转得滴溜溜儿,像两颗圆润饱满又明亮的葡萄。
走下来的时候,时空在此刻凝滞。
所有人都被被隔离在了他的世界之外,唯有她向他一步步走来。
但跟随着她的目光看到本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的沈立冬时,时空又开始流转。
她和沈立冬的关系,不一般。
他为同学们关于“四火”“四水”这样一听就不一般的疑似cp名儿的起哄,而觉得似有阳光拂照,暖烘烘的贴在脸上,晒久了会烫,但身体却暖洋洋舒坦极了。
他清楚地明白,他在享受与她共同出现在别人口中的情境。
但有人不喜欢。
沈立冬的那声“闭嘴”,听在同学们耳中是威慑,而在他耳中却好像宣誓主权。
谁的主权?亦或是谁主谁?不重要。
重要的在于“闭嘴”之外的不言而喻。
接着……
再见就是今天。
方洲燚、袁嘉励,还有……沈立冬。
他们一起来的。
朋友嘛,就像他和许禾安一样,这没什么。
直到方洲燚流鼻血出去清理,沈立冬紧跟报告说“方洲燚的纸在我这儿。”
两人的离开,似乎并不起波澜。
但郝?却被罚做俯卧撑三分钟。
因为心不在焉。
好在,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切结束,趋于平静。
连同他的呼吸。
“好,站军姿结束,原地休息五分钟。”
张教官的话才落,便引来一阵怨声载道。
“什么呀,站一小时只休息五分钟?”
“对啊,我真的要化了,还有,你看我脸是不是成猴屁股了!”
“哎?是有点儿!”
“啊完了,我是敏感肌耶——”
方洲燚向右后侧转身,“防晒霜涂了不?”
她个子高挑,是竖队的排面,但是现在是日常训练模式的横队,她们这边反而成了角落。
方洲燚身后站着的是袁嘉励,他是男队最高。
身边紧挨着郝?、沈立冬、许禾安。
“……”
沈立冬很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回答她这个问题。
“oK,那就是涂了。”
方洲燚简直死死拿捏他的心思。
沈立冬就一片面式大男子主义,即“这是女孩儿的……我是男人怎么能涂……”诸如此类。
但他没有立刻否定,那就是用了,不枉费她昨天好一顿求爷爷告奶奶软硬兼施。
“喂,四火你这就厚此薄彼了吧,我咋没有!”
隔着郝?,袁嘉励就抗议了起来。
“你本来就很黑啊,再晒也不耽误,最多就是小麦到黑咖的区别,涂什么都不管用哒。”
方洲燚才不管他的小学鸡行为。
“亏你还是个女孩子,不知道防晒霜真正的作用在于防止晒伤,我要的是变白吗?我分明要的是公平二字罢了……”
袁嘉励誓不妥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得争取自己的主权,“你就是偏心,我不管,我也要。”
“给给给!”
方洲燚觉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可以变变了。
是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从裤兜里提溜出来一瓶防晒霜,这种是喷雾的类型,不用涂。
连同掉下来的还有两包纸。
一包是云夏给的,一包是她之前拿给沈立冬又到她手里的。
“方洲燚。”
她蹲下去捡纸的同时,还有一个人也蹲了下来。
那两包纸都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先一步捡到,然后递给了她。
“谢谢,怎么了?”
方洲燚此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郝?态度友好,那她自然也是同礼相送。
“借我张纸呗,擦汗。”
方洲燚这才看到,他额上的汗珠都打湿了短发,有一滴已经流到了眉峰下,将将就要滴落眼睫。
“给。”
强迫症犯了的她,真的很害怕那滴汗水掉下来。
急忙拆开了其中一包递过去,还指了指他右边眉眼处,“擦这里。”
郝?看到她手中还剩下的一包,普普通通的纸巾大“logo”。
不如他手里印着熊猫图案的好看。
一看就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纸巾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