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兮醒来才一日，整个白王府都传遍了。
这件事并非世子府通传。准确来说，为了不让祁兮被叨扰，世子府这边压根没有上报。
白河欢喜心思都写在脸上，白王夫妇觉得不对，稍微遣人找下人一问，也就知道了。
“你这儿子真是，和你一模一样。”白王妃嗔怪道，“心思都写脸上。”
“和我一样不好吗？夫人就喜欢我这样的不是？”这么多日下来，总算有点好消息。白傅正笑道，“这样的阿河，德宁公主能不喜欢？”
白王妃欢喜，道：“兮儿才醒来想必身子乏，阿河又是每日操劳公务，小两口在一块时间也不多。咱们当长辈的，送些滋补的药材吃食过去，表表心意就好，人就别过去了。”
药材送来的时间并不好。
世子府收下后礼数虽有，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白王府管家问过下人，下人直言不讳，道：“公主殿下这病才好过一日，今日病情急转直下，连床榻都下不来了。世子殿下北面城防巡视尚且不知，府里的人才去传信。”
听得消息时，白王妃正和丁夫人吃茶。白尧一事牵扯丁家，丁夫人确是从头到尾不知情。那日事发，丁夫人甚至不知道丈夫丁世甄尚在人世。
丁梨坐在丁夫人身侧乖巧地不说话。听到消息，丁梨不由“哈”地笑了声，旋即又闭嘴正容。
白王妃瞟她一眼没说话，寻了借口起身离开。
丁梨的声音疯疯癫癫从身后传来。
“回光返照，那是回光返照！”丁梨一如既往娇媚的嗓音，终于叫白王妃听出森森恶意来。
“她活不了多久，她嚣张不了多久，爹爹在下头一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丁梨笑得猖狂，丁夫人一巴掌打过去喊她“闭嘴”。丁梨不撒娇也不噤声，笑得更开心了。
这几日，雪越下越厚。
屋里炭火烧足闷热，床上祁兮裹着被子直发抖。她闭着眼睛咬着唇，尽量不吭声，只是痛苦还是顺着嗓音漏出来。
女孩子的手掐着被子扯着床沿，被子烂了床沿都是抓痕。才长好的指甲又被她掐破，她太疼了，红豆无能为力。
“姐姐前些日子昏迷，千噬散不曾毒发，却不想才醒来一日，这么快……”吴双哭着说。
红豆眉头紧蹙，道：“我确实听过有种说法，千噬散这药效奇特。祁兮姐姐前些日子昏迷身体太差，药效就会显现慢些。”
“千噬散的药方典籍里是查得到的，只是配比千人千样，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下药之人，旁人都配不出缓解的方子来。”
“无妨。”祁兮慢慢蹦出字句道，“熬过三天，就能快活一阵。这种事情，慢慢也就习惯了。”
怎么能习惯？
这么月月熬年年熬，原先不至死的毒日积月累，身子早晚要拖垮。
祁兮现在身子这么差，不正是因为千噬散吗？
祁兮两句安慰的话，两位姑娘被她生生说得哭出来。
“我才是病人，你们别叫我操心呀。”祁兮扯出个难看的笑，道，“别去喊白河回来。他回来了，除了跟着难受，什么忙也帮不上……”
才说两句话，祁兮又撑不住了。
她晕厥过去，不多时又被痛醒。浑身又冷又疼，偏偏满身是汗。
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如此反复三日，可有得熬。
“得找巫鸦过来了。”祁兮心想道，“按照这架势，两日后我可见不了丁梨。”
只是她现在暂且管不了这事。
“你们先出去，有事我会唤你们。”
喘息变得轻微，祁兮是真没力气了。
吴双、红豆对视一眼。再担心，她们也知道祁兮脾气。
在人前，十分难受她向来只表现出五分。
祁兮太难受，难受到实在装不下去。
两位姑娘才掩门离开，屋内一阵痛苦哀嚎。
“世子殿下可得早些回来。有他陪着，祁兮姐姐会好受些。”行在廊下，红豆道，“她这情况吃不了饭，可也不能完全不进食。吴双，叫厨房备些汤水吃食过来。”
吴双应声好，道：“红豆姐姐，方才我给姐姐端水，下人们说法太难听。方才我顾不上收拾他们。这偌大世子府，得整顿整顿……”
“找李管家就成。”脱口而出后，红豆见吴双气得发抖委屈巴巴，疑惑道，“双双，告诉红豆姐姐，他们说什么了？”
吴双呜呜哭出来：“他们说，前两日姐姐是回光返照，实则时日无多……”
红豆愕然，旋即呸声道：“我是大夫还是他们是大夫？！胆敢乱嚼舌根！这话换做世子听见，不得赶出王府去？”
红衣姑娘骂骂咧咧，远远看见李管家，不由唤来，一通指点训斥。
作为白河下属，红豆本是没有资格插手府中事项。
只是白河吩咐过，涉及祁兮的话，府内所有人都可供红豆差遣。
哪想李管家被红豆劈头盖脸一顿骂后，愁眉苦脸道：“红豆姑娘，这事儿我一定给您办妥。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府里贵客登门，人在正堂里坐着呢！”
红豆一怔，道：“贵客？世子殿下今日不在，等着也得好一会吧？”
“不是找世子殿下的。”迟疑一下，李管家道，“是找世子妃的。”
会是谁？
吴双与红豆对视一眼。
“李管家，那人可有自报家门？”
“那人自诩是世子妃的哥哥，来探亲的。”
“祁大公子？”
“祁大公子的话，我肯定是认得的呀。”李管家犹豫着，去看吴双，道，“好像是祁二公子？一来我不认得人，二来，祁二公子此前在离州闹得难看……”
红豆太阳穴青筋一跳，面前李管家还在说话。
“世子殿下不在，这尊大佛我实在请不动，红豆姑娘您看……”
“哎呀，我哪知道！”红豆不耐烦道，“他爱等着就叫他等着，吃食茶水备好，炭火也烧上，府里该有的礼数尽了就成！祁兮姐姐身子不利索，现在是不可能见他——”
话音未落，身后男人阴恻恻声音传来。
“喂，带我见祁兮。”祁林一把揪住红豆后襟，小鸡似的拎起。他道，“我脾气不好，不喜欢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