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聆霜的不按套路出牌,延光之前已经切实地体会到过一次了,但这回着实是有些太过于超乎想象。
雨水已经逐渐停下,露出天边一点点白色的天光。
“作风?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等会儿就要死了!你还帮她说话?”常渊对延光的言词毫不感冒,“我再试试别的信道!必须要让鹿聆霜赶紧停下想想别的办法!延光,对讲机给我!”
“我倒是觉得……咳咳,鹿聆霜当时既没有让你抛下我,也没允许你送死。说明她,肯定不是以牺牲我们中的某一个为前提,去想办法的。”
然而,延光的一番话合理到让人不得不冷静下来,常渊不知不觉就被带上了道,开始跟着他的话去思考。
的确,这样说的话,鹿聆霜完全没有必要阻止他们才对。
但是。
常渊:“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马上这里就会被轰炸,虽然是荒原,但是别忘了其他执行员也在波尔波勒的。鹿聆霜这种行为,哪怕在这之后被送去国际军事法庭都不为过的!”
而听到其他执行员时,延光也明显有些动摇了,但他还是没正面回答常渊,而是继续说道:
“你和鹿聆霜,你们两个人都是【正义学】专业出身的。”
“而我们,则是作为正义学的顾问,而非是军队的指挥被招进来的。“
常渊:“你想表达什么?”
延光咽了口口水,继续道:
“理论上,我们目前在做的事情,其实招募一个专业的指挥官来做更加合适。”
“但……正执委却没有这么安排。”
“…这说明,设立顾问这个职位,还要求顾问亲临现场,甚至给予顾问指挥权……这些都是有其必要意义的。”
“顾问,肯定有它存在的必要,和无法取代的作用。”
常渊知道,答案只会有一个:
“你是想说……正义学的知识吗?”
延光的声音这才有了些笑意:“对。”
“所以我想……鹿聆霜肯定比我们更早地开始思考过这个职位,到底能做些什么,并且得到了答案。”
“因此我们不能也以常规的思维去看待鹿聆霜的决策。”
“而是应该反过来,去推导鹿聆霜的决策和思考前提是基于什么的。”
“答案也很简单。“
“是,也只能是她的专业。”
“常渊,我问你”,延光的声音几乎已经微不可闻,“之前那个以太人为了拖时间等病毒起效跟我说过。”
“【正义】的力量,跟随【灾厄】而成长,是你们正义学专业很常见的说法。”
“你成绩好,我想问你,关于历代【正义】的力量……类似的研究,或者说法还有什么吗?”
“【正义】的能力,真的只能在解决【灾厄】时成长吗?”
常渊沉默了很久,他当然听说过延光口中以太人告诉他的说法……但,实际情况却和延光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猜想我当然听说过。”
“但在课本上并收录没有类似的结论……所以,也只是一个比较出名的,猜想。”
“而且教授们也说过,【正义】的能力随着解决【灾厄】而逐渐变强,这虽然是有目共睹的现象,但是……”
“仅仅现象,并能不证明【正义】只能在【灾厄】中变强。”
“【正义】的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我的第二学位,【正义心理学】中把它们统称为【正义秘密】。”
“所以,哪怕要从常识的角度来看,虽然【正义】的能力效果很多很杂……”
“但同一种效果的能力反复使用,也是完全可以像练习某项技术那样,得到增强的……”
“哼,哈哈……哈哈哈哈……”延光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果然,那个以太人【正义学】的专业成绩……不怎么样啊。”
延光:“我想我知道鹿聆霜的想法了……波尔波勒,常年遭受轰炸……而,希尔西,是生在这里的【正义】……”
常渊:“你的意思是……希尔西能做到在维系你的生命的同时,抵抗轰炸吗?”
延光:“可以说是只有最了解国际形势和【正义学】的鹿聆霜才能推测出的点了……而且……她的想法可能还不止这些。”
常渊:“还有什么?”
延光回答:
“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会让她亲口说出来的……现在最关键的,是你要帮我告诉希尔西,让她能理解……接下来的情况。免得再像之前一样,出什么岔子……你画画的技术怎么样?”
常渊:“一般般,之前觉得可能有用就学了一段时间。”
“好吧……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要快点。”
常渊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那就我来画!”
他壮着胆子,蹲下身把延光放下来,然后招呼了一下希尔西。
希尔西一只手按在延光身上,一边看向常渊。
他开始用手指在雨水浸润的沙地上勾勒。
不出三两下,就已经画出了自己和延光的两张面部肖像。
这两张脸的五官虽然有些夸张,但是特征非常明显,几乎谁来一眼都能看出这是常渊和延光。
而看着地上堪称专业的肖像画,延光虽然虚弱,却也没忍住笑骂道:
“你这……他妈的叫一般般?”
“这……没有很好吧,身子都没有。”
“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你来替我画了。”
“少贫嘴了,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那个以太人离我们还有多远?”
“二十米左右……”
常渊抓紧时间,在肖像的头顶画上导弹,然后又在两人身上画上圆圈表示用护盾挡住导弹,又单独在延光身上画出一个圈。
在他想画以太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常渊已经听见了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只能随便画了一团混乱的线条,然后站起身,却看到延光此时已经先一步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竟拉着希尔西的胳膊,朝着阿斯伯格那边靠近。
“延光,你干什么!”
“别慌,这也是必要的一步。雨已经停了,再跑也没有意义,你的体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延光说道。
“不过,我们肯定是能活着回去的。”延光正了正身子,随后径直丢下常渊朝前走去,冲着不远处的阿斯伯格高喊:
“这场追逐游戏我差不多也跑累了,是时候谈一谈条件了吧!”
身后的阿斯伯格没有回话,常渊只感觉呼吸都要停下来了——对手如果选择直接动手,那迄今为止他们所有的思路和努力都会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