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被赋予责任的离淮如是想到,胸腔内的心脏蓦地砰砰跳动起来,面上小麦色的皮肤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而泛起几分红晕来。
“殿下请讲,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离淮整个人绷得宛如一条直线,眼神悠远,熠熠生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英勇牺牲的场景。
离淮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祁棠看得又是满意又是觉得好笑。
“言重了,你只需要按照这个搭配方式,把这些人凑齐在鸣冤堂,等明日我将位置定下后,这鸣冤堂的才能成立的又快又准。”
这般说着,祁棠便将手上折叠的纸缓缓铺开,与刚看的一块不同,这纸铺开后竟能将整个桌子铺满,墨色的字迹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人物关系图跃然纸上,一目了然。
顺着祁棠指的方向看去,离淮不由得咋舌,眼睛微瞪,显然没想到自家殿下竟然准备的如此细致。
“咕咚……”
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离淮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睛渐渐有了焦距,惹得一旁的祁棠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把这纸拿去,且按我说的那般做便行。”
“嗯嗯。”
闻言,离淮点头如捣蒜,双手颤抖地将桌上的纸小心翼翼地收起,认真的程度,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一般,满眼的虔诚。
“那好,你先给本殿安排一辆马车,本殿有急事需要去太女府一趟。”
见离淮如此认真,祁棠也稍稍安下了心,转而似是想到什么,抬眸看向她,语速极快地说道。
她答应了那日当街的百姓,三日后鸣冤堂必将成立,倘若此刻没有一点行动,恐怕会伤了她们的心,鸣冤堂的位置必须选定得越快越好。
思及此,女人眼皮微垂,敛去眸中的焦色,再次抬眸时,已然又恢复成之前那副平静从容的模样。
自家殿下话题转变过快,离淮本还沉浸在自己身负重任的激动中,蓦地听到祁棠说的话,不禁怔愣一瞬,但到底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很快反应过来,连声应和道。
“是,殿下。”
“嗯,快去吧,记得,要快。”
闻言,祁棠微微颔首,摆了摆手,最后叮嘱了一句,精致秀丽的眉眼间染上些许严肃。
见她这般说,离淮岂敢耽误,像护眼珠子似的把人员分配图好好地放在胸前,随后快步朝外奔去,速度快得恍若一支离弦的箭,肉眼都看不清她背影运行的轨迹。
这就是轻功吗……
看着离淮快得不似常人的速度,祁棠心下不由感慨道,由衷地赞叹起人类的智慧。
她没有忘记刚才离淮收过图纸时的那双布满老茧,粗糙到一碰就觉得扎人的手。
用不到猜测,也能知道她曾经的那些岁月里,过得会是多么的刻苦艰难,才能练就如此精湛高绝的武功。
穿越了那么多的世界,大多数都是以这些平平凡凡的人类为主体,但他们的存在创造了她曾经闻所未闻的事物,带她领略不同时代人类智慧光辉的闪耀,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厉害。
想到这里,祁棠有点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话到嘴边,只余这两个字:厉害。
较之自然猛兽,他们没有如它们一般凶狠的武力,较之自然,他们更是在自然下渺小的仿若一只随手就可捏死的蚂蚁。
但无论如何,世界的主体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此时就等在王府门外。”
正在祁棠幽幽联想至其它之时,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知何时,离淮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祁棠面前,许是速度过快的缘故,平静的呼吸较之以往多了几分急促,面颊也泛起红色,鬓角溢出了几颗汗珠。
可见,她真真切切地把祁棠说的话放于心上,一字不落地完成了她交代的一切。
“好。”
祁棠站起身来,轻拍了拍离淮的肩膀,并没多说些什么,步子快速地踏出门,直奔马车。
……
祁棠踩着垫梯,卷起车帘,看着里面狭窄幽闭的空间,深吸一口气,纵使心中对这种环境很是不喜,但想到在古代交通工具过于贫瘠,但也强忍着不适踏了进去。
马车内备有香炉,幽幽的檀木香袅袅,几乎把不足几平米的马车的每一个角落占据。
倘若是平常,面对这上好的檀香,祁棠倒也会有兴致地品一品名香,陶冶下情操。
但……
几乎肉眼就能看见不大不小的香炉上淡紫色的烟,坐在软垫上女孩琼鼻微皱,浓烈的檀香便像疯了一般窜进她的鼻腔。
本就对颠簸的马车心有余悸的祁棠闻到香气,脑中顿时将其与那种走坑洼地的踉跄感联系起来,原本微微疼的脑仁此刻泛起眩晕。
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在车内放香薰,这和现代世界坐轿车里面喷香水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能把人熏死,熏不死也能晕死的那种……
想到她要与这香共处一室并且在是马车颠簸地走一段路,祁棠已经是活人未死的状态了。
“殿下!”
“您此次外出不带一两个仆从侍卫之类的吗?”
恨不得贴着车窗坐的祁棠很容易就能听见马车外传来的声音,而且,还是个熟悉的声音。
闻言,祁棠猛地拉开车帘,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个样貌清秀,身形健硕的人儿。
离淮本想着送殿下至门外,看着殿下她安安全全地走她才能放心做事,谁知她身旁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车夫,倘若遇到什么危险,那后果她都不敢想。
于是离淮越想越急,一时也顾不得礼数,对着马车大声问道。
祁棠轻易就能从离淮面上捕捉到她眼底的担忧,心中微暖,脑仁的不适感此刻都淡去了几分。
“无碍。”
她冲离淮摇了摇头,一双如秋水剪瞳般的杏眸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间。
见状,离淮忧虑的心也安定下来,殿下这般做自然是有她的考量,她不能逾矩去干涉殿下的决定,待会她就要去刑堂领罚,殿下宽容认错,但这不是她犯错不罚的理由。
想到这里,离淮暗暗做了决定,一双明亮的眸子在看向祁棠时已然是真切的忠诚。
但……殿下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此时太阳正烈的很,明亮夺目的光线下,加之她强于常人的眼力,轻而易举就能看到殿下发白的脸色,双唇毫无血色,眉眼间隐隐泛着疲倦,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很是不舒服。
思及此,离淮英气的双眉拧了又拧,刚散去的担心又浮上心头,思忖良久,但心中更是被忧虑压了一头,缓缓开口。
“殿下,您是……不喜坐马车吗?”
离淮语气顿了顿,最终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闻言,祁棠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未曾想离淮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的,但也是粗中有细的人。
对于离淮的问题,祁棠想了想,索性这也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事,便实话实说,同意地点了点头。
“本殿这些年除了去春风楼,并没有其它外出的日子,常年待在府内,一时不是很适应马车颠簸。”
女孩语速不快不慢,眉眼淡淡,说出这话时仿若谈及家常便饭一般,如果忽略她双颊泛着些许病色,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
不适应坐马车……
离淮眸底划过几分沉思,全然想不到殿下面色不佳的原因竟是这个。
“那殿下何不骑马去呢?”
此话一出,宛若一道惊雷炸在了祁棠耳边,隐隐的眩晕感都因此消散了几分。
对啊,她为什么不直接骑马去呢?非得强忍不适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被马拖过去?
何谓一句惊醒梦中人,这活生生的例子竟出现在自己身上来了。
作为女尊世界,女子随意骑马走道已然是件常事,只不过在皇城脚下,骑马才有所限制而已。
想清楚这些,祁棠只觉得浑身有力,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下,一连贯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
祁棠昨晚这一切是回过来了,在一旁看着的离淮差点没被吓死,全然想不到自家殿下动作能如此生猛迅捷,但每个动作都有受伤的危险。
见祁棠平稳落地,离淮要伸不伸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触及女孩隐隐上扬的嘴角,像老妈子般叮嘱的心思也一同收了回去。
殿下没事就好,若是殿下喜欢这样做,以后她在旁边看着就行,殿下放心去做就好。
“王娘子,今天就不劳烦你了。”
祁棠自然不知道离淮心里的万般思绪,心情颇好地朝坐在马车头的王娘子说道,语气轻快,哪里还有刚才要死不活的病气。
看到自家殿下蹦蹦跳跳,生龙活虎的鲜活模样,王娘子也被她的笑意感染,眼角的褶皱聚在一起,用她那中气十足的嗓子道了句,“好,殿下请。”
说话的同时动作爽快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转身把拴在马上的牵绳解开。
作为喜欢好东西的原主,家中的马自然也是品种上佳。
看着这一身油光滑亮的枣色骏马,一双眼也是炯炯有神,头顶的一缕毛微微竖起,若不是知道它是用来拉车的,恐怕还会以为它是个征战沙场的烈马。
打量着这匹马,祁棠眼睛微亮,莫名对它有好感,换句话说,这匹马很是合她的眼缘。
这般想着,祁棠便慢慢朝这匹枣马走去,还未等她抚摸上去,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抵在了她的面前。
“殿下小心。”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离淮便看到自家殿下离这匹马不足半米远,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挡在祁棠和枣马之间,满眼忧色,语气急切道。
“怎么了?”
被打断的祁棠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离淮的手移开,目光疑惑地看了眼她,见她面上尽是焦急之色,不由得蹙了蹙眉,难道这匹马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属下擅自阻止殿下,属下之罪,但这匹马性子极烈,若非王娘子有多年的驯马经验,经过自己所学的技巧驯服了这匹马,恐怕这匹马此时还养在后院见不了人。”
“考虑到殿下您的安危,属下以为,后院的那只性情温驯的白马应该更适合当做殿下您的坐骑。”
对上祁棠疑惑的目光,离淮连忙跪在地上,先是认错,随后才缓缓解释。
听完离淮的解释,祁棠秀气的眉头微挑,眼中并没有因此露出胆怯之色,反而颇有一番跃跃欲试的兴奋。
“没事。”
祁棠缓缓将离淮的手移开,看着那匹毛色油亮的骏马,心下竟隐隐生出一股征服欲,有点好奇。
好奇它是不是真的如离淮口中所说的那般凶狠刚烈。
“殿……”
闻言,离淮下意识地想要在劝说一番,但触及女孩那双明亮的杏眸,纵使心里有千万句话,最终也是压在心里,化作一口浊气,叹息一声。
她不傻,自然看得出殿下是真心想要尝试一番,她不能拦。
那只能随机应变了……
思及此,离淮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微微鼓起,腕臂之间一层玄黑的铁甲护腕紧紧绷起,全身的注意力都被调动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匹马,目光炯炯,仿佛只要那匹马有要失控的趋势,她都能第一时间制止。
祁棠又向前走了一步,与枣色骏马的距离几乎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孩纤细的素手缓缓覆在了那缕鬃毛上,此刻离淮与王娘子的心都高高吊起,齐齐屏住呼吸,盯着那匹马。
然而,她们以为的激烈反抗并未出现。
良久,枣色骏马轻呼了口鼻息,马尾晃了晃,炯炯有神的双眼微微眯起,全然不见它有攻击的欲望。
见状,祁棠诧异的同时,未曾想到这匹马竟然会是这种反应,看起来似乎很是享受的模样……
像是想到什么,祁棠唇角微勾,覆在骏马头顶的手动了,她力道轻柔地揉了揉那缕鬃毛,骏马竟是看上去更加享受了,亲昵地蹭了蹭女孩的手心,全然不像离淮二人口中的反叛凶猛的模样,反而有些像只被主人撸毛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