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刚和陆正武兄弟二人并肩站在门楼底下。
陆正刚面色凝重,冷若冰霜;陆正武不免内心打起鼓来。
“大哥,什么事?”陆正武心虚地问道。
陆正刚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侧过身来,面带微笑地说道:“回去穿件外套,外面很冷。”
陆正武挺了挺身子,弱弱地说道:“你要训我就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我有说要训你吗?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才会猜到我要训你”,陆正刚故作欣慰地笑道。
“不训就算了”,陆正武说着转身就要回屋。
陆正刚一把搂住了陆正武的肩膀,说道:“急什么?在这里陪哥哥聊会儿天。”
陆正武苦着脸说道:“外面很冷的,我们去房间里也能聊啊。”
他感到陆正刚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便说道:“你干脆揍我一拳好了。”
陆正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论打架,我可不是你的对手。”
他顿了一顿,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我一定要到足球场上虐你一把。”
“切——你不要不自量力了,大哥。谈到足球,你哪点比我强啊?盘带、射门、任意球,冲刺能力、体力、急速变向,我哪一项不是碾压你”,陆正武心里似乎有了底气。
“但是,你知不知道踢足球最重要的是什么?”陆正刚突然正色问道:“要想赢得足球比赛,光靠个人的技巧和体力肯定是不行的。”
“不然是什么?”陆正武不服气地问道。
“比技巧和体力更重要的,是团队精神”,陆正刚掷地有声地说道。
“干嘛扯到足球?”
陆正刚继续说道:“家庭也是一样。不是由十一个人,而是我们一家五口组成一队,正在生活这块场地上进行着比赛。”
陆正武闻言,颇为烦躁地说道:“拜托,大哥,你又要说教了。”
陆正刚不以为意,兀自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责怪守门员没有把球挡出,也不要批评前锋队员错过了绝佳的射门得分的机会,更不要埋怨传球队员没有把球传到位或者防守队员被对手突破了防线,而是要互相打气,互相鼓励,互相地安慰,这样的球队虽然不能保证一直赢球,但是一定会取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陆正武愁眉苦脸地用小拇手指掏了掏耳朵,凑到眼前随意地看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吹了一口气。
“你听我的话”,陆正刚接着说道:“以后不要再把那些陈年往事总挂在嘴边,那样只会不断地伤害妈妈,对我们现在的生活一点帮助也没有。”
陆正武恨恨地说道:“对你来说,或许是陈年往事,但对我来说永远不是。
“再说,我早就不喜欢踢足球了,一堆人挤在一起,跑来跑去,横冲直撞,满身臭汗,一场比赛下来可能一个球都进不了,还会有受伤的风险。我现在更喜欢的是能自己决定比赛结果的运动,比如长跑。
“我要用我个人的专长,享受灿烂的人生。”
陆正刚歪着头,看着陆正武冷峻的侧脸,冷冷地问道:“什么才是‘灿烂’的人生?”
陆正武高声喊道:“像马云、马化腾、比尔·盖茨那样,赚大把的钞票,财富自由”,他突然顿了顿,抖了几下腿,声音明显压低了,几乎是自语道:“要孝顺也得有钱才行。”
“正武——”
“我不要你那种人生”,陆正武粗暴地打断了陆正刚的话,高声吼道:“老实本分地做人,循规蹈矩地做事,对谁都很和气,做大家眼中的道德模范,那样当然无可厚非!但是现在的社会,谁会在意这些啊?人们在意的是你有没有钱!钱,你懂吗?
“大哥,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也有我的生活方式,请你不要干涉我,你是改变不了我的”,陆正武说完,转身钻回了屋子。
独留下讶异的陆正刚呆呆地愣在原地。
……
关于韩卫国哪来的二十万块钱巨款又为什么要借给贺春芹、贺春芹与姜德林家到底有怎样“深厚的交情”以及将来要给宝贝女儿韩灵秀找到一位什么样的如意郎君等,刘碧渠遐想了一整晚。
窗外雨声潺潺,枕边韩卫国的呼噜声阵阵,而她本人又心乱如麻、烦躁不堪,在这样的环境和心境下,她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翌日一大早,她头脑懵懵地便给姜春花打去了电话,热情地邀请道:
“大嫂啊,今天中午要不要到我家来吃午餐?我做海鲜疙瘩汤给你吃。”
姜春花颇感意外,心内暗道:“无故献什么殷勤,一定是有事情要求我”,
便轻蔑地转动了一圈眼珠,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婉言谢绝,突然想到了女儿姜雨佳的婚事将近,于情于理似乎都要专门到她家告知一声,也好借此契机缓和一下日渐紧张的妯娌关系,只得勉为其难、强颜欢笑道:
“好啊,弟妹,我最爱吃你做的海鲜疙瘩汤了,我会过去。
“记得一定要把疙瘩做得块头儿大一点哦,那样才更好吃。”
刘碧渠随即笑道:“好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口味呢……”
……
中午时分,姜春花不情不愿地赶往刘碧渠家,及至到了她家门口,嘴里兀自低声抱怨着“干嘛没事找事特地叫我跑这一趟,真是麻烦”。
彼时海鲜疙瘩汤还没做好,仍在炉子上煮着,刘碧渠便热情地拉着姜春花的手,两人紧挨着在沙发上坐下来寒暄,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毫无嫌隙。
“大嫂,还麻烦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刘碧渠笑着说道。
姜春花满脸堆笑着回复道:“我过来蹭饭,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呵呵……其实我最近正好很想吃弟妹做的海鲜疙瘩汤,所以早晨一听你说,馋得我整个上午一直流口水呢。”
“那太好了,哈哈!如果正刚妈妈在家那该多好,还可以找她一起来吃,顺便让你们见面叙叙旧呢”,刘碧渠一边说着,一边狡黠地看着姜春花的表情,观察着她是什么样的反应,“可惜,她好像一早便带着小儿子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跟她叙旧?”姜春花讶异地问道。
“可不是吗?你之前还说跟她没什么交情,可是昨天你父亲他老人家亲自登门来看望正刚妈妈呢。两人见面显得十分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父女呢”,刘碧渠意味深长地说道,同时侧着脸,收着下巴,明显对姜春花的刻意隐瞒充满了疑惑和不满。
姜春花心头一惊,随即继续掩饰道:“我们哪有什么交情,只是长辈之间有点熟而已。”
刘碧渠不由得身体微微后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接着问道:“正刚的妈妈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
姜春花故作惊讶,问道:“她这么说啊?”
刘碧渠挪了挪屁股,说道:“之前有一次啊,我们一起在院子里晒被子,她感叹自己的身世很坎坷,命途很不幸。而且昨天你父亲他老人家见到正刚妈妈,还一直叫她‘小姐’呢!”
姜春花闻言,精神一紧,随即强装镇定地问道:“春芹她有没有谈到别的事情?”
“你指的是别的什么事情?”刘碧渠疑惑地问道。
姜春花故作轻松地笑道:“哦,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先去看看疙瘩汤好了没有,你先坐会儿”,刘碧渠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姜春花待她走远,脸色立变,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奇怪,爸爸干嘛要跟她见面……”
……
姜春花和刘碧渠两人各怀鬼胎地坐在一起吃着海鲜疙瘩汤,刘碧渠见机谄媚地笑着说道:“大嫂,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姜春花闻言,内心鄙夷不屑,暗道:“果然不出所料,真是有求于我”,嘴上却满脸堆笑着说道:“弟妹,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你就尽管直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不说两家话,我开门见山好了。其实我是想请你给我们家灵秀做媒,介绍相亲对象。”
“做媒?”姜春花一惊,嘴里的扇贝肉和面疙瘩差点没喷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这位弟妹找她,竟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刘碧渠笑着说道:“大嫂的人脉比较广,见识也多,帮我们家灵秀找相亲对象应该不难吧。”
姜春花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灵秀她年纪还小——”
“她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哪里还小呢。你也知道,我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生下灵秀比较晚,但是我和灵秀爸爸结婚时,才二十岁不到呢。我妈妈生下我时,更是才刚满十八岁而已”,刘碧渠言之凿凿地说道:“再说,她傻里傻气地不懂谈恋爱,必须得有人帮她一把。”
“可是——”,姜春花略一思索,为难地说道:“我想不出有适当的人选。”
“不用着急,回去慢慢想”,刘碧渠笑道:“像雨佳准新郎的朋友,也可以介绍啊。听说她的准新郎很优秀,年轻有为,是大集团公司的高管,而且人也很帅气。那他的朋友应该也很不错啊。”
姜春花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他的那些朋友都是在国外留学回来的,灵秀恐怕是不行啦。”
“什么东西不行啊?”刘碧渠没有多想,顺嘴问道。
姜春花小心翼翼地说道:“婚姻一定要门当户对,水准相当,生活才会幸福。”
她看到刘碧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得阴冷而僵硬,随即说道:“灵秀她当然是很优秀啦,善良又乖巧,样貌也没的说,就是学历差了一点而已。帮她做媒,不如让她自己谈恋爱,你觉得怎么样?”
刘碧渠终于会意,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什么怎么样?因为我们家灵秀只是二类本科院校毕业,所以就只能找一个跟她学历相当的人结婚;而你的准女婿的那些留学归来的朋友们,我们家灵秀高攀不上,是这个意思吗?”
姜春花听出她的语气不善,急忙狡辩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读书比你少,但是你也不要瞧不起人。好话孬话,响屁臭屁,我还是听得出来的”,刘碧渠愤愤不平地说道:
“如果我也跟你一样,有能力花大价钱每门学科都请家教为她补习,那么我们家灵秀肯定不像你们家雨佳只读个二三流的医学院,而是直接考进清华北大复旦、当大学教授了。”
姜春花闻言,不禁怒从中起,脸色立红。但考虑到这是在刘碧渠的地盘而且自己是吃人的嘴短,只好强压怒火,颇为不满地说道:“弟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佳佳读的怎么会是二三流的医学院呢?那是重点院校,而且她是本硕连读、优秀毕业生呢!
“你好像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
“你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大伯母”,刘碧渠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姜春花的话,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不应该这么说我们家灵秀。好,就算你认为她学历低、资格不符,你也该假装做个样子,嘴上客气地说‘好,没问题,我回头帮忙找找看’。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说她学历差呢。”
“真是对不起,这一点确实是我不好”,姜春花佯装歉意地说道:“我本来就有点心直口快。”
“你这不是心直口快,而是情商低、没有人情味”,刘碧渠愠怒道:“心里明明很不爽,就别再做表面工夫了。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眉眼间全是轻蔑的神色。有空的时候,你就去报个演艺班,好好提高一下演技。”
“谁做表面工夫了?”姜春花不服气地说道:“弟妹,你这样我会很难过的。”
刘碧渠不依不饶地说道:“对,是我说错话了。事实上,你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也不会做。应该难过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怎么没有生在有钱人的家庭,没有一位有钱的爸爸为自己开一家医院,过着衣食无忧、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生活。
“我这个人不开心的时候,也没办法假装开心。
“不管你有没有吃饱,你还是快点从我家离开吧。因为太过伤心,昨晚也没有休息好,我担心待会儿情绪会失控。我不敢保证再过一会儿会不会跑过去一根一根地扯掉你的头发。”
姜春花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被人这样撵出门,感觉很没面子。
同时又担心刘碧渠真发起疯来,自己招架不住。
于是赶忙起身,拽起自己的包包,恶狠狠地瞪了刘碧渠一眼,愤愤不平地扬长而去。
刘碧渠见姜春花渐渐走远,隔空向她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