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店内后,七罪随着客人的吵嚷声响过来迎接我。
“是什么事啊?”
她似乎从我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什么,语气之中饱含关心。
我宛如依赖她的温柔般差点开口说出“其实”,却打消了这个念头。七罪自己也拥有应当烦恼的问题,如果我又说出我的问题的话,才反而会构成她的困扰。
因此,我笑笑地说: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闻言,七罪的眼睛敛了一敛。
“……这样啊,那就好。”
接着,她便回去招呼客人。我或许说错话了,七罪冷淡的话语与态度,使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然而,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点单一定堆积如山了吧,于是我赶紧进到厨房之中。
好不容易撑过当天的营业时间后,我坐在空荡荡的店内吧台。
疲劳沉重地累积在身体里,这也令我感到一种今天也圆满达成任务的满足感。
虽然我潇洒地这么说,但我今天没有从容到能够沉浸于满足感之中。
蒙特商会找我一起做生意,柯列里昂先生要我把店卖给他,院长说七罪就拜托我了。
每一个都是我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的问题,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我知道原因是什么,因为歌姬要来这座城市,一切因缘际会之下造成现在的状况。
我叹息地想:真是奇怪了。
我一直都希望客人能变多。
我明明夸下海口要让店内高朋满座,令大家都知晓咖啡的魅力。实际上,当遇上这样的状况时,却出现难以抉择的问题。
总之,各种状况一次发生。
饶了我吧,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这些都是歌姬的错,真希望她们能负起责任。
我脑中一片混乱,受烦恼所玩弄,因此不知道七罪何时已经来到身边。
“……嗨。”
等我回过神时,七罪已经坐在一旁,这状况对心脏很不好。我边注意到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边努力向她搭话。
七罪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呃,怎么、了吗?”
她不可能没事跑来坐在我旁边吧。
“自从柯列里昂来了之后,你就一直在烦恼对吧?”
“唔。”
即便我自己也知道,但遭人这么直白地说便觉得难受。忸忸怩怩,没错,我就是忸忸怩怩啦。
“你那样独自烦恼,我也会在意的。你就说说他跟你讲了什么吧。”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七罪的温柔体贴沁入心脾,令人心花怒放,正因为如此,我故作坚强。
毕竟就是这样吧?在女孩子面前讲丧气话,可是有损男人自尊心的。
“话说回来,七罪不要紧吗?那个,院长的事。”
为了掩饰些许的尴尬与抱持烦恼的自己,我开朗地这么说道。
恰好得到两人能聊聊的机会,我不假思索地试探性问道。
“——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七罪的嗓音宛如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的回应方式似乎不怎么好。
“对不起。”
我下意识地道歉后,七罪的眼神更加凌厉。
“我就那么不值得依靠吗?”
我可以感受到现场气氛一变,我尴尬困窘到无法回望七罪的双眸,只能凝视着吧台桌面的木头纹路。
“没有这回事,你总是帮了我很多忙。”
“可是你什么都不对我说。”
我一时语塞。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总会聊各种话题吗?
我打算这么说,嘴巴却不能动作。喉头紧锁无法出声,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对你的事全然不知,你到底是在哪里出生的?有什么梦想?有哪些家人?现在又在烦恼些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七罪抛来的话语,一字一句都抨击着我的心。
她为什么会不知道我的事?
那是因为我刻意这么做所致。被问到时便会敷衍过去并立刻转移话题,而现在我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心事。
“因为,我想七罪的问题比较严重。”
借口这种东西要不就是过于冗长,要不就是过于简短。我属于后者,而且我的选择往往都是错的。
七罪咬住唇瓣后,语气激昂地道:
“我也是那么想的啊。比起我,你的问题还比较严重。但你完全不和我商量,甚至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总是很关心我,也不会笑我的梦想很傻,所以我也想成为你的助力,不过……我似乎不够格呢。”
我能感受到,七罪的身体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遭到扑灭似地失去了力气。她叹了一口气后站了起来说:
“我根本无法和不信任我的人商量事情吧?”
她留下这句话,走到店后方。
现场只剩下我一人,我没有多余的借口,所以也无法去追她。
我靠在椅背上,瘫软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反刍着七罪的话思考。
能回答她什么吗?不,不行。
能找到什么借口吗?也没有。
我心想“的确如她所说”,我从未提起自己的事情,奉行秘密主义的人注定不会受到信任。毕竟,人无法对不展现出弱点者暴露自己的弱点。
我是否不信任七罪呢?
我的自问很快得到了答案。
没有这一回事,我很信任七罪。
那么,我为什么不对七罪说?为什么不对她说出我的身世?
答案非常简单。
毕竟我不是这世界的人。
无论说什么,都必须伴随谎言。我的出生地或成长环境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不想对七罪说谎。一想到说出真相后会遭她避之不理,便觉得莫名害怕。
又有谁会相信号称自己“来自于异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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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公休日,忙碌的日子若没有休息便无法持续。虽然想好好睡到中午,但现在的我并非过着自由自在的一人生活,不能过于遑遢懒散。
早餐时间一如往常,不同的是我与七罪之间没有类似谈话的对话,原因无疑是昨晚的事情。
七罪默默地用餐。我不断重复着打算和她说话,却无法下定决心而终告失败这样的状况。
艾纳交互望着我们叹着大气,多多则不改其色。
“我吃饱了。”
七罪将吃完的餐具拿到流理台,直接上了二楼。
“……你们之间又发生了和之前一样的事吧?”
艾纳傻眼地道。
“真没面子。”
之前遭七罪避不见面时的元凶也是我,听人这么一说,我便感到自己毫无成长。
“你昨天才说‘不是我的错’吧?”
“和你说话的时候,的确不是我的错。”
“所以和我说话之后,你和七罪同学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艾纳掐着眼头,散发一种“你这人真是……”的气氛,责怪着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你这次做了什么?反正你又说了神经大条的话吧?”
“大概是那样啦。”
我察觉自己正支吾其词。
啊啊,真是的,不就是这点吗?满腹心事不到最后一刻不找人商量,就是因为我的这种个性,问题才变得更加复杂。
“你可以听我说说吗?”
我挤出勇气战战兢兢地询问。闻言,艾纳惊讶地回望着我,接着笑道:
“你干嘛突然这么正经啊?小市民和七罪同学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啊。来,你就说说看吧。”
“……艾纳现在看起来好可靠啊。”
“我就当没听见吧,但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非常对不起。”
她的笑容好可怕。
虽然说是商量,但无法由我来说明七罪所面临的问题,我便模糊带过那部分,讲述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大致结束后,艾纳点头说着“原来如此”后,低喃道:“真是酸甜青涩啊。”
“不,到底哪里酸甜青涩了,我可是很认真的。”
“就因为这样啊,你们正在讴歌青春,真是令人羡慕。”
她甚至刻意地叹了一口气,我感到有些不爽。
“那也把艾纳卷进来好了。”
“不用了,这和我个性不合……话说回来,这问题很简单啊。”
她斩钉截铁地说问题很简单,我不解地歪着脑袋。
“七罪同学说想更了解小市民的事,那你就跟她说啊。”
“唔唔。”
话是这么说啦。
我也知道这是最正确的解答,却觉得难以实行。
“……算了,任谁都有不想对别人说的事,我不会勉强你那么做。”
艾纳倾身向前道:
「不过,你就不能对她说说你现在在烦恼什么吗?」
我双手环胸,其实我之前就有想过这件事了。
“虽然我能对戈尔爷爷或艾纳倾吐心事,却很难跟七罪说。该怎么说呢?像是一种男人的坚持?”
“唉呀。”
一旁突然传出声音。我转头一看,发现多多用指尖掩住了嘴。
“抱歉,我不禁发出声音了。”
“没关系,我了解你的心情。”
艾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男人这种生物,都觉得稍微显露弱点就很羞耻,但那是你们的错觉。自己随时都要处于强势、拯救对方、受人依靠,这些想法都是出自你们的傲慢之心。”
“唔。”
听她这么直言不讳,我胸口一阵抽痛。
“我问一个更根本的问题,七罪同学有拜托你帮她吗?”
“没有……”
“那你的心情不就很自以为是吗?‘因为你好像有心事,所以我就陪你商量吧’,像这样高姿态地伸出援手,会让人根本不想搭理喔,尤其对方是一个自主性强的女性。”
“唔。”
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没有,但重要的是对方如何看待。而且,我至今为止的态度或行为,很有可能令她这么觉得。
“小市民,你听好了。并非只有朝被雨淋湿的人递出雨伞才是体贴关怀,有时候收起雨伞,和对方一起风吹雨打,或许才能拯救对方呢。”
“真是深奥……”
“对吧,这是我引用自诗集的。”
“原来不是艾纳自己的话啊……”
“只要符合状况就可以了吧。”
她自豪地道。
“所以说,你也要对她暴露出弱点,那就是你信任七罪同学的证据。七罪同学想要的并非陪她商量心事,而是彼此互相扶持的关系吧?”
这是很简单易懂又重要的话语。
我不断咀嚼着艾纳的话,字字句句一一化开了我心中的迷雾,使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似得知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谢谢你,艾纳。我清醒了。”
艾纳挥了挥手,做出很有贵族风格的优雅动作。
我站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我打算随即去找七罪……
“……等等,你要去哪里啊?”
正当我要走向店外时,艾纳叫住了我。
“我想说先去散个步。”
当我边搔头边扯着借口后,艾纳露骨地摆出傻眼的神情。
我也没办法啊,刚才她露出那么显而易见的拒绝态度,要重新找她说话需要勇气,也要仔细想想该和她说些什么。
“算了,我已经不会再多说什么,你要快点回来喔。”
“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正当我打算离开店内时,忽然止住脚步。
我回头问道:
“那个……”
“嗯?”
“如果我说我是从异世界来的,你怎么想?”
艾纳笑得仿佛在说“讲那什么无聊话”,朝我挥了挥手说:
“如果能想到这种玩笑话,大概就没问题了呢。”
她一派轻松,我也笑着回答:
“也是呢。”
我离开店面走在马路上。
知道这世界也有夏天时,我感到相当开心。
虽然阳光炽热地晒着皮肤,但景色也相对明朗清晰。一碧如洗的晴空与白云的界线壁垒分明,这样的夏天光是看着便令人觉得神清气爽。
像这样走在街上,就能实际体会到人真的变多了。
这是一座以迷宫为中心的冒险者城市,现在却几乎见不到冒险者的身影。他们受不了为数众多的观光客而窝在某些地方,或当作是暂时休业,在房间里休息。
走在街上的人们,大多看起来家境富裕。毕竟他们因为期待见到歌姬,从好几个月前便来到这座城市。若非家离此处很近,能做到这样的人便是家财万贯了。
虽然我打算透过散步来整理思绪,却因为人潮过多,无法好好走路。
最后,我终于找到一张空的长椅并坐了下来。
路边的摊贩或店家高声发出揽客的吆喝,夹杂着人与人的交谈声,甚是吵闹。尽管如此,这还只是平日,真令人不可置信。在歌姬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每天都会过得像逢年过节一样吧。
我呆呆地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流。
夏天的太阳灼热地烧烤着我的脸,像这样坐在外面,这好天气便稍嫌炎热,可以感受到留长的头发吸收着太阳的热能。
忽然之间,一道阴影落在脸上,我抬头一看。
“嗨,你好啊。”
遮住太阳站在我前面的是院长,他与数日前相遇时相比更加憔悴了,黑色的神父服也显得皱皱塌塌。
“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我因与他的偶遇而显得吃惊并点点头后,院长重重地坐了下来,身体似乎很沉重。
“唉,这么热真是伤脑筋,夏天也快到颠峰了。”
“真的,我也想要放暑假啊。”
“哈哈,那真是不错,休息也很重要。”
院长爽朗地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我本来正想要去你的店。”
“现在吗?”
“对呀,其实我打算明天回去。”
院长将握着手帕的手放在膝盖上,望着马路的方向。
“希望回去前能和七罪说说话。如果你能帮忙约到她今晚的时间就太好了。”
“您说回去……是已经募完款了吗?”
院长望着我的脸,搔着脸颊说:
“小夕,你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吗?”
“我觉得自己算是口风很紧……”
此时,院长靠近我的脸,露出宛如有人在偷听的提防神色。虽然我知道不可能有这种事,但见状,我便跟着将耳朵凑了上去。
“其实……”
“是的。”
“完全没成果。”
他显得虚脱。
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
“没成果吗?”
“没成果。果然,现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愿意捐钱给孤儿院的人,就算有人愿意听我说,我却无法成功游说对方。”
院长虽然笑笑的,但应该相当辛苦吧。
“你务必要对七罪保密喔?不能再让那孩子更操心了。”
院长叮嚓我。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因为不想让人担心,所以默不吭声。即便这是一种体贴,但反过来说便是拒对方于千里之外。确实,这样或许就不会担心,不过我终于能理解莉七罪认为自己是否没受到信赖的心情了。
“可是,七罪应该想知道实情。”
我这么一说后,院长眨了眨眼,露出笑容说:
“是啊,或许是这样。因为那孩子是一个总是会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的孩子。”
“就算这样,您还是要瞒着她吗?”
这个问题是为了寻求我自己的答案。是否应该全盘托出,抑或继续保守秘密,如果能有解决我烦恼的路标就好了。
院长又用手帕擦了擦汗,露出了苦笑。
“是的,要瞒着她。如果和她说没募到款,她一定会操心的吧。然后,也许会对我说收下在你店里工作所得的薪水。”
真不愧是深深了解七罪的人,完全预测到了她的行为模式。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立场了吧?七罪或许会骂说为什么不告诉她,到时候我就只能道歉了。毕竟,这是我个人的任性妄为啊。”
“任性妄为?”
“就是那样的吧?我原本是她的监护人,现在也觉得自己是。而且我是男人,希望展现出帅气的一面啊。”
他朝我眨了眨眼,我笑了笑。
这样啊,任性妄为啊,也有这种思考模式呢。
任性妄为这句话不可思议地渗进我的心中。
“这样啊,我知道了。”
“对吧。这么说的话,又会被七罪骂,她会说‘男人都是些笨蛋’之类的。”
我也能轻易想像出七罪这么说并叹气的模样。
“从以前就是这样吗?”
“对啊,我常常被她骂,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也是,毕竟她是大姊姊。就算如此,那孩子依然受到大家的喜爱。”
我也是到最近才知道,七罪虽然看起来难以亲近,但实际上相当会照顾他人。或许是在孤儿院的生活中自然学习到的,知道七罪这一面的人都不可能会讨厌她。
“七罪从以前就学什么都很快,还会做很多事,所以也比其他人拥有更多烦心的事。因为她会去做所有自己做得到的事情,所以我常常烦恼到底应该夸奖她,还是责骂她。”
“她这一点现在也没变啊。”
“她是一个直肠子又笨拙的孩子。虽然手艺很灵活,在孤儿院的时候也常常帮忙其他孩子剪头发。”
“喔~连剪头发都会啊?”
我惊讶地反问。院长用力点点头,笑容满面地说:
“她手艺很好,也能回应孩子们的无理要求,连我也请她帮忙剪呢。”
“这真不错。”
我老实地讲出心里话,院长却忽然露出苦涩的神情道:
“不过啊,被剪头发的时候就跑不掉了对吧?所以她会趁这段时间说教,要我更振作一点。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院长缅怀过往似地露出温暖的表情。
我对一直有人守护着我所不知道的七罪感到安心,她身边有这么温柔的人。对七罪而言,一定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恕我这么问……募款不要紧吗?”
对七罪来说,孤儿院是很重要的地方。如果如同父亲的院长深感困扰、如果对自己来说相当重要的地方将要消失,七罪应该会想要帮忙吧。
或许我露出了很窝囊的表情,院长夸张地笑了笑说:
“没事,会有办法的,总不能一直说不擅长游说贵族吧。”
院长将手帕收进怀里后站了起来。
“唉呀,谢谢你陪我说说话。托你的福,我提起干劲了,我想再去努力看看,这是回程前的最后一搏。不好意思,你能帮我和七罪说今晚我会过去吗?”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
她会愿意听吗?
院长宛如看透我心思地点点头道:
“如果不行,我会再来的。直到她做好心理准备为止,不管几次都会来。”
他这么说道,然后笨拙地融入到人潮之中离去。夏季阳光制造出深色的影子,在影子互相重叠的熙来攘往之中,他的背影逐渐消失。
任性妄为啊。
这句话留在我脑海之中,跌落在我脑中筑巢的烦恼中心,将一切缠绕在一起。只要一把拉起的话,或许便能整坨拔除。
回去店里吧。
我想和七罪说说,现在的话,感觉可以说得出口。
我也站起身,钻进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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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到店内时,多多与艾纳都不在。我在楼梯下调整呼吸,打起精神,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我停在七罪房间前,举起手后再度深深一呼吸。
明明是不用这么紧张的事,心脏却异常地吵嚷。我配合着心跳的鼓动,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我是否应该再敲一次?又或者她可能出门了。
正当我烦恼时,门打开了。七罪露出脸来,她那不同以往的疏远眼神,刺痛了我的心。
”……干嘛?”
“那个……”
为了不害怕受伤,我强硬地说道。
糟了。
虽然我有思考过要说什么,却没想应该怎么起头。
我为之语塞,七罪讶异地望着我。我们之间陷入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心想:不管怎样,都该说点什么才行。
“你能帮我剪头发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