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小姐回门那日后,梅姑姑恢复例行晚训,等春夏秋冬和于贺元兄弟退下后,单独将花颜留下。
“咱们小姐入了王府便是贞侧妃,你与梦竹几个须警醒些,在人前万不可称呼错了,显得咱们唐府出来的人没规矩。”
梅姑姑说完,花颜垂首应是。
“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素日里也是你最常在侧妃身边服侍。夫人和老太太既对你信任有加,日后我便待在云意殿替侧妃打点上下,等闲不会再干涉侧妃与王爷之事。”
花颜惊愕片刻,旋即回过神来,该是夫人单独对梅姑姑交代过,她温言道:
“梅姑姑稳重周全,处事练达,奴婢在您身边受益匪浅,云意殿且需要您掌舵呢。”
梅姑姑心中顿觉熨贴,轻抚花颜的肩膀,言道:
“且放宽心,夫人并未责备于我,只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确实没什么好教你们的了,不过王妃身边的桂嬷嬷不是好相与的,往后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再来寻我便是。”
花颜闻言,只得轻轻点头,只是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觉得压力陡然增大。
......
暖阁内的绿菊,从极盛到衰败也不过短短月余。
大婚那两日,花颜的劝慰到底是起了作用的,加上侧妃每逢去如意殿请安,便也看出王爷对她和王妃花的心思并无不同,心里不是没有失落过。
因此便歇了几分热切。
总归婚后的日子还短,如浣云和舅舅般一见钟情的桥段,自不会出现在利益联姻的两个人中间。
晋王心思又深沉,花颜每每嘱咐侧妃万不可主动提起后宅以外的话题。
有些人和事,只能由位高者主动提及,否则便有僭越之嫌。
其间晋王来过云意殿几次,每逢晋王至云意殿,侧妃皆亲手烹茶,二人或抚琴对弈,或挥毫泼墨,或谈古论今。
侧妃自幼浸染书香,言行举止无不透着雅致,与出身将门的王妃迥异,每每令晋王眼中疲惫之色稍减。
不过在旁人看来,二人独处时,相敬如宾的味道太过浓厚,晋王晚间又少有留宿,梅姑姑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作叹息深埋心底。
梦竹见此,眼中亦有忧虑,私下与花颜聊起,花颜道:
“听闻太子的身子衰败的厉害,前朝最近不太安稳,裕王、恒王包括咱们王爷各有心思,王爷近日鲜少来后宅,除了初一十五这两日外也并未在如意殿留宿。
王爷每逢来咱们这,与侧妃弹琴对弈,意在放松心绪。若做的太多说的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若晋王留宿,侧妃获得的宠爱太多,那才叫人担心。
如意殿每日都盯着,桂嬷嬷也不是没有借着旁的由头来云意殿,三回里总有一回是故意挑晋王来的时候。
但也不能显得太过自持,花颜禀报过侧妃后,遂吩咐冬瓜,每隔一日,晌午后做两杯温温的乳茶,交由小元子送到存心殿。又吩咐小元子亲手交到景明手上,送完即回。
如此一来,晋王虽没进后殿,总也会送些稀罕的吃食或者字帖等物到云意殿。
......
这些日子二小姐逐渐适应了侧妃的身份,在王府的日子终究与在闺阁时不同。往昔晨起梳妆后,照例需前往给夫人与老太太请安,唯在王府中换成了王妃罢了。
除却贞侧妃外,王府中尚有两位侍妾。
花颜和梦竹每日清早随侍前往如意殿,多数时候王妃与侧妃、侍妾说的也都是些口不对心的话,偶有机锋,贞侧妃也能应付自如。
说起来晋王府的两位侍妾,她们都是蕙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出身。
一个姓吴一个姓余。
吴侍妾生的娇艳,擅舞。性子开朗,常在请安时说些逗趣儿的话。可惜王妃不苟言笑,贞侧妃在外向来端庄持重,余侍妾则更是相对安静,但就算没人捧场,吴侍妾倒也不觉得尴尬。
余侍妾是秀女出身,在入蕙妃娘娘宫里伺候前,来自六局一司中的尚服局,擅绣工。她的容貌只在中上,圆脸大眼,性情乖顺,常常请安后在末位安安静静地坐着,就连偶尔露出的笑意也是浅浅的,并不打眼。
因吴侍妾每每请安时来的最早,王妃便借故赏了她些首饰,其中一只双鱼戏水赤金嵌红宝的璎珞极为惹眼,吴侍妾喜爱的不得了,因此越发殷勤,回海棠院后每每在余侍妾房中炫耀。
余侍妾对此亦如常,恭维几句便不理她,吴侍妾也不恼,炫耀完便自顾自回房歇着。
顺嘴一提,大周皇宫内的宫女出身分两种。
一是内侍省从各地甄选适龄女子入宫,交由宫正司教导一段时间礼仪规矩后,再由内侍省分配到各宫。吴侍妾便是如此,按理说这样出身的宫女,一般到二十五岁就会被放出宫,因出身所限,亦很少有被主子赏识谋到更好的出路。
二则是秀女出身,大周根据皇帝或后宫旨意,三到五年大选一次,遴选六品以上适龄官眷入宫,这些秀女遴选后被分为三六九等,其中上等充实后宫,中等由宗正寺分配给皇室中人,最后从末等中择优,送到六局一司,根据秀女的才艺分配到诸如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以及宫正司。
(六局一司,管理宫女的机构体系)
女官大多是从六局一司中提拔出来的秀女担任,御前尚仪闵荣便是当初尚仪局中的佼佼者。
这两位侍妾,能在一众宫女中得蕙妃娘娘青眼,在晋王立府时送到府里做侍妾,自然不会是简单的角色。无论是一味谄媚讨好王妃的吴侍妾,还是性情与贞侧妃略似的余侍妾,在王妃侧妃入府前,每月总能侍寝一到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