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缩了缩脖子,先是摇头:“我能注意到也是因为适才一群人围着陆小姐,叽叽喳喳的很吵。然后有伯爵府的婆子过来报信,就在众人都转头时,依稀看到有一只手往陆小姐腰间探去。”
紧接着就是邹秀儿落水,冬瓜犹豫了片刻跳下去救人。
花颜点点头,暂时将此事搁在心底。
约莫到了午时,蕊珠拎着一只食盒到马车上,“冬瓜好些了吧,咱们托了明月的福,这是明月大师姐从山庄厨房里带过来的。”
冬瓜早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不由得眉开眼笑。“我身子骨好着呢,本也没什么事,花颜吃完赶紧去主子那里照顾,别因着我耽误差事。”
蕊珠翘着嘴角,从出现时就一直嘿嘿傻乐,花颜打开食盒,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在席面上郡主娘娘赐了二小姐凤簪?”
“花颜!咳咳.….真是神了,这都能被你猜到!”蕊珠被花颜的猜测之精准震惊到,嘴巴都没合拢。
花颜闻此眉头紧蹙,这确实是意料之外,以夫人的行事风格,似乎不应在宴会上出风头。
“郡主娘娘看过诗稿后,在席面上先是将蒋小姐的诗文夸赞了一通,之后看到苏小姐的诗,忍不住赞了一句‘不愧是阁老的孙女儿,无论是立意还是文采,都堪称上乘之作。’”
冬瓜的目光离开食盒,好奇道:“既如此,那凤簪不应赏给苏小姐吗?”
蕊珠嘴角微微上扬,谈性大浓,“是苏小姐推说后半阙是咱们小姐填词,然后郡主娘娘看过小姐的诗文后,也当众赞扬了一番。
那凤簪本是一对,就分别赏赐给了蒋将军府和咱们唐府,至于陆小姐那边,则没有赏赐。不过郡主娘娘今日似乎很高兴,听说苏府与咱们唐府有婚约,亲自赏了苏小姐两只前朝官窑的青花瓷瓶摆件。”
花颜仔细思量,大约是莲心斋里出现了什么变故,或许也跟朝堂变动有关,否则身份最贵重的陆小姐没有理由不得到赏赐。
“席面上众人反应如何?”
蕊珠一下子顿住了,片刻后惭愧的低下脑袋,“我......我一时替小姐高兴,没注意到旁的人......不过侯府大小姐、苏小姐和曹小姐都上前恭贺了咱们小姐。旁的夫人小姐们,大约都有些眼红吧,但有郡主娘娘在,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
“无妨,只是二小姐经此事,以后在京城里也有了声名,怕是宴会诗会的帖子能收到不少。”
这都是可以预见的,花颜淡淡道了句。
用完饭,花颜便径直进了琼华阁。现下郡主娘娘的席面已经散了,姑娘们像雨后山里冒出的蘑菇似的,这一丛那几朵儿的散落在花园子里赏花观景儿。花颜在角落里抬头观察了一阵,郡主娘娘与林先生带着几个夫人正在阁楼说话。
她与明月对视了一眼,悄悄溜到二小姐身后,唐灵儿正叽里咕噜的和刘雨荷聊闲,也有几个小姐凑趣儿,说的都是京城里最近流行的戏曲班子,时新的发钗手镯样式,或是嘀嘀咕咕猜测关于荣兴伯爵府出事的原因。
也有不长眼的直接询问二小姐,二小姐的回应干脆利落——“与伯爵府不熟。”
附近的几位小姐都饶有趣味,蒋家小姐眼神晦暗不明,她插话道:“这话透着奇怪,难道邹夫人不是二小姐的姨母?”
二小姐佯装不解,依着蒋小姐的句式回应:“有何奇怪?难道将军府没有几个不熟的亲戚?”
花颜心中一紧,暗自为二小姐捏了一把汗,唐家在二品将军府面前不值一提,这样回话岂不是得罪了蒋小姐,好在曹星临反应极快。
只见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上前挽住二小姐胳膊,却促狭的对苏绾绾道:“绾绾,我可太羡慕你了,以后有婉儿这样好玩的小姑子作伴,全然一派孩子天性,我喜欢。”
蒋小姐瞧了曹星临一眼,没再说什么。
花颜这才放松下来,感到颇有些疲累。
宴会前几天对二小姐集中培训过的策略,到了真正的场合,居然全被亲爱的二小姐丢下啦!
花颜熬夜写下的宴会手册第一则!‘多倾听少反驳,巧妙应付挑衅。’
其重点就是不得罪人!
看来对二小姐的性子还要大刀阔斧的调整,否则若将来当真身处宫墙之中,必会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可能殒命,护主之路任重而道远。
话说回荣兴伯爵府,花颜私下隐约感觉与云夫人有关,荣兴伯后院里的几个姨娘,极有可能都是云夫人早些年安排进去的。再一个,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本就不少,尤其邹姨母是个不容人的主母,只看荣兴伯有七八个庶女,一个庶子都没有,就能看出端倪。
另外伯爵府的嫡子被荣兴伯和邹姨母过度宠溺,养成了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行事向来毫无顾忌,每每在外惹出诸多事端,在京城的名声很是不好。
想了一阵后,花颜开始集中精神搜寻穿着淡黄色衣裳的丫鬟们,就是园子里的庄家,蒋家,先暂时排除了山庄里的人,回头与明舞核对验证便可。
庄家的人规矩严,跟在庄小姐身后从不主动与外人接触,庄小姐其人更甚,明明是异常端庄有礼的样子,但总让人感觉透着一股子疏离,因此与之接触的小姐并不多。
陆蒋两家同为将军府,只品级不同,蒋小姐对陆小姐十分热络,蒋家丫鬟正也是穿着淡黄色制式衣衫,两府里的丫鬟们约莫是时常接触,趁着主子们赏花,也都凑到一起说话。
短时间内,两家倒确实如街面上传闻的,乃通家之好。
从表面来看,庄家没有加害陆小姐的理由,中书侍郎这些年深得帝心,对外从未站队过太子或三皇子。花颜从冬瓜说及此事,便合理怀疑勋晖蒋军府,因为她清楚蒋家家主背地里已做了和唐显相同的选择,若陆家嫡女成为七皇子妃,对九皇子来说是最大威胁。
武将之间的同气连枝,远不及自家家族前程来的重要。
但席面上陆小姐没获得凤簪,花颜不由的提起几分心思,隐晦的看向阁楼。郡主娘娘,或是她背后的睿亲王,似乎在借此对外显露关于七皇子这桩婚事的态度。
那云夫人对七皇子与陆家的动作,此时又作何感想呢?近三年内,花颜常以夫人为镜,每每行事都思及若夫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以此自省与改进。
云夫人全然不知自己用心培养的陪嫁丫鬟,竟以自己为楷模,若知道此事不知面上会是何表情。此时她正站在二楼,凭栏远眺,看其方向正是荣兴伯爵府。
魏妈妈站在身后,低声回禀道:“夫人放心,适才明舞传话,听闻皇上大怒,已派了内监宣读旨意,这个节骨眼上,大人们无不雷厉风行,等咱们回府,或许邹家都已被押送出京了。”
云夫人收回眼神,吐出一口浊气,“魏妈妈,你说我那好爹爹,如今是在奔走打点,还是闭门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