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昆仑山出身。”一道颇为赞叹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滟月明的耳朵,只是这声音却让滟月明原本有些松懈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天火顺着牵丝直接燃向了空中的穆淮,像是点燃了什么幕布一般,整个天空开始向下一团团的坠落着火焰,露出了其后真正的天空,和被牵丝牢牢缠绕在空中的穆淮。
这个穆淮很明显是之前一直被裴青墨称作娘子的模样。
幕离之下,是一个没有五官的木胚。可是在她的身上却有着属于穆淮的灵魂。
“修炼傀儡之术的大多分为两种,一种专注于造出属于自己的人偶,并且赋予人偶生命,这一类将自己的偶视作亲人、朋友、生命。
而另一种则是将他人视作人偶,热衷于操纵他人的人生,像是戏台后面操纵人偶的偶师一样,乐见被操纵的人走向自己设定好的剧情。“
“肉体的操纵是最低级的,在高级一点旧识控制这个人的思想灵魂,而更为高级的则是直接操纵这个人的人生。”
滟月明再次想起了泉加走之前说过的话,当时泉加走说完,并没有继续说自己是走的哪个方向。
所以之前她下意识的以为泉加走走的是那种单修一个偶类的修士,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不止想要走这条路。
穆淮很明显是属于泉加走的人偶,这个人偶有着属于自己的灵魂,却又在泉加走的操纵之下。
不过他本可以藏得更深一点的,凭借着和小师叔的关系,只要他不明着跳出来,自己再怎么都不会把他放在怀疑的范围之中。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泉加走并没有现身,只有声音传进来。
天空的虚影已经被天火灼烧的差不多,滟月明能感觉到周围原本停滞的灵气流通了起来,而那些虚假的像是纸糊的一般的院墙房屋也正在一点点的变得生动起来。
“城中修士就这多,是谁我其实都不会意外。“滟月明不卑不亢的答道。
言下之意,我早就做好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心理准备。不过想到这里,滟月明还是开口确定了一下。
“城中百姓的魂魄,你是真的护住了,还是假的护住了。”
这一城的人多则上万少则几千,这么多人若是枉死,就算到时候可以引渡幽都,残存的怨气怕是也会聚集出一个人间炼狱。
“城中的百姓,自然还没有完全死亡。只是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吗?”
滟月明没有答话,只是看向了仍旧被悬在天空的穆淮,心神微动便有天火燃起将其周身的牵丝烧断,穆淮整个人便直愣愣的摔落下来,头顶的幕离在衰落的过程中从穆淮的身上掉落。
已经被滟月明的药治好身上的伤的裴青墨睁开眼睛便猝不及防的看到了摘去幕离的穆淮。
原本没有什么五官的人偶在接收到了裴青墨的视线之后开始一点点的长出了容颜,青丝散乱,容颜憔悴而温和,只是一双眼睛却依旧没有神采。
通过上一次幕离被摘的时候裴青墨的表现来看,穆淮的模样很可能是根据她在裴青墨心里的形象来变换的,所以一直以来裴青墨不敢直视幕离下面的脸,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而且极有可能是因为,一旦裴青墨用眼睛看到了穆淮的脸,那么她的形象很可能就此定格。
空中到地面的距离本就不算很远,所以仅仅是几息时间,穆淮的身体就重重的砸在了裴青墨的面前,像是故意的一般。
裴青墨先是欲盖弥彰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听到掉落的声音之后又忍不住睁开眼睛手脚并用的爬到了穆淮的面前。
身为人偶的穆淮躯体并不是普通人类,从空中落下之后,身体表面并没有受一点点的伤,只是脸上的容貌并没有再变化过分毫。
裴青墨担忧的检查了一下穆淮的身体,确认无事之后才恍然大悟一般自嘲的笑笑。
“那些百姓的魂魄我自然是好好的护住了,同样,他们也可以活过来。”
就在滟月明的注意力放在了裴青墨和穆淮二人身上的时候,泉加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声音不知从何处发出,响在了裴宅之内。
滟月明的目光看着穆淮,心下有了一些猜测,不由得问道:“敢问前辈所说的活过来,是作为人类活过来,还是成为前辈手下的傀儡活过来呢?“
“有什么区别么?你看看穆淮,和一个真正的人有什么两样么?“
泉加走说着,一道光线照在了裴青墨和穆淮的身上,像是戏台之上追逐主角的打光。
而那边被光照到的裴青墨身体忽然一僵,而后脸上的表情开始不受控制的变换,泪水没有任何铺垫的滴落而下,口中还万分悲痛的呼喊着。
“娘子,你怎么样啊娘子?你可千万不要弃我而去,娘子!“
像是要配合裴青墨的悲痛一般,原本满是星子的夜空忽然聚起了一阵阵乌云,不多时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而伴随着裴青墨的哭号,地上躺着的穆淮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面上的神色仍旧很是虚弱,却带着些许心疼之色的伸手握住了裴青墨按在她身上的手。
“裴郎,无事,我还活着。”
相比裴青墨,穆淮的神态情绪就要自然很多。
滟月明站在一旁看着这忽然演起来的剧目,那场雨只下在了裴青墨和穆淮的身上,而几步之外的的她则是一个坐在绝佳席位的观众。
“太好了,太好了。”裴青墨见到穆淮醒来,直接将人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娘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每年都有的偶戏大赛,就交给了你这种剧本么?”看着眼前夸张的表演,滟月明语气不算好的开口道。
裴青墨的忽然变化,还有这明晃晃的打光,以及适时而起的雨点,无一不是泉加走的手笔。
偶戏偶戏,城中之人是他的偶,而此时的所有剧情都是他的戏。
“对于这种,我只能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