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温乾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身体孱弱,应是在客栈的榻上睡着了。
可又怎不会是他呢。
那声音不紧不慢,冷淡的音色,不低不高的声调,温玉溪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话声,沉静的双眼,仿佛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不由地苦笑一声,大将军,你真的会如此做吗?
兴许是温玉溪的情绪弥漫到了整个黑暗角落。
原是让他闭嘴的人反而开了口安慰。
“你也莫要心生绝望,等到了地方,我们见机行事,未尝不会有一线生机。”
女子口中虽说着安慰的话,语气却有些冰冷,让人更容易生出几分怆然来。
温玉溪的情绪去的倒也是挺快,过了一会儿便重整旗鼓,准备到山顶之后,定要弄出事情缘由,便是死,也不要做个糊涂鬼。
队伍开始加快速度。
温玉溪明显感觉到车子移动的更快了。
“车子在上山。”女子笃定道。
温玉溪诧异:“若是如此,我们所在的山上,必是普陀寺坐落的山上。我只记得这里悬崖峭壁,到处都是石阶,而现在却并未感觉到颠簸,他们莫不是从什么小道上的山?”
“难道是....”
女子喃喃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不再言语。
“难道是什么?”
女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突然想到黑暗中,对面的人看不到自己,便回道:“只是个传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温玉溪笑道:“前路茫茫,姑娘不如说来听听,以解旅途之苦。”
女子冷笑一声:“你这会儿倒是不怕了,竟还有闲情雅致听那作古人作古事。”
“身处牢笼之中,也无旁的事可做,若是能从姑娘故事中得到稍许安慰,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温玉溪语气中略带笑意,倒是惹得女子对他稍稍改观了些。
女子沉吟片刻才道:“听说前朝哀帝好求仙问道,兴起时竟屏退太监侍从在皇宫里炼丹药,不知是技艺不精,还是运气不佳,却屡屡炸炉。后他听说,升龙山上有仙人隐居于此,朝饮晨露暮餐霞,便驾车拜谒。眼见巍巍高山,烈日当头,忍不住起了退缩之意,返回宫殿。”
她顿了顿又道:“虽是半途而废,却就此消停了起来,对那炼丹之事不再提起。而前朝覆灭后,哀帝却不知所踪,我想这中间定有是什么联系。”
“姑娘的意思是,哀帝另辟蹊径,让人在山上开了条道,以便上山寻觅仙人。”
“正是如此。我能感觉到马车在上山,这道若非前朝哀帝所辟,我便猜不出还有谁愿意下这般力气了。”
温玉溪有些疑惑:“如姑娘所说,既然开辟出这样的山路,后人又怎会不知道呢?”
“公子有所不知,哀帝最喜爱的儿子随其母上山礼佛却病死在寺中,哀帝悲痛欲绝之下,下令封了山。以致山上草木丛生,将一切都掩盖了下去。直至当今圣上即位,这才将普陀寺重新修缮一番,从此之后,往来上山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百年倏忽已过,谁又记得那些凡尘俗事。”
“原来是这样。”
温玉溪心中不由感叹道:“那爱子过世,会不会又是哀帝为了达成求仙问道所编织的谎言呢?”
呵,谁又能知道呢。
“可旁人都忘了,或者并不知道这等秘辛,姑娘却如数家珍......”
温玉溪笑道:“难不成,姑娘是前朝公主?”
女子“呸”了一声:“那等昏君,还不配做我的父亲。”
嗯?
若女子不是前朝公主,直接否认便是,为何却说,哀帝不配做他的父亲。
难道,她真的是公主?却不是前朝公主,而是当今圣上的女儿?
温玉溪心神微顿,又开口将话题引到别处:“姑娘可与什么人结了仇怨,为何被人捉到这里。”
“这好像与我们能否逃出去无关吧。”女子声音冷淡,不愿谈论。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温玉溪话音刚落,女子突然飞扑过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并耳语道:“禁声,有人来了。”
他可未听到什么动静,这女子定当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温玉溪只当她能在黑暗中夜视,朝她重重点了点头,并示意女子松开他的手。
女子犹豫了片刻,也知他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便松开手,又嫌弃地在身上擦了擦。
当然,这些温玉溪自是看不见,也不知女子这般讨厌他。
“应该有新人要来,待会儿你不可莽撞,外面有弓箭手,只要一出去,便会被射成筛子。”
新人要来?
温玉溪闻言不禁头皮发麻,这群歹人绑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他突然想起来,那下属对那个将军说,要在子时开坛。
莫不是要将他们投到炉火中召唤或者献祭什么?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功夫,温玉溪便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唔唔囔囔的声音。
还伴有鞭笞声、推搡声和挣扎声。
“门快要开了,快躺在地上装睡。”
女子说完,立刻缩到铁笼一角,闭上双眼假寐。
温玉溪闻言,没有一刻犹豫,蜷着身子面朝着铁壁,闭上眼睛,耳朵却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
温玉溪刚躺下,铁门嘎吱嘎吱地朝上开了,一缕光射进来,是外面那群人手持火把漏进来的光亮。
许久不见光,眼睛一时不能恢复过来,但他却不敢动,只一心一意地装睡。
只因升起的那面铁壁竟是他侧躺时面对的铁壁。
温玉溪心想,难不成就这样待会儿进来的那人,就直接骑着他的脑袋过来?
谁知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朝他伸了过来。
温玉溪强忍着要跳起来锤爆对方脑袋的冲动,尽量放松全身肌肉,将一个熟睡的被害者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演技虽不能媲美一些老戏骨,但好歹能与演技派不相上下。
他只觉得手腕上一热,那人竟解起他手上的绳索来,没几下便解开了。
这人是谁?为何要解开绑着他的绳子?
温玉溪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人的目的,索性从头到尾装到底。
在绳索解开后,他的手腕顺势滑落了下来,在快到落在铁笼时,被那人一把托住,而后缓缓放下了。
手掌与手腕相接的地方,仿佛有股灼热在侵袭着那块肌肤,发烫,发痒,发麻。
汗毛仿佛全部竖了起来,温玉溪头皮一阵发麻,只希望眼前这人能尽快离开。
可那人仿佛要与他作对似的,停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温玉溪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人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几乎要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那人是谁时,那人终于站起身来。
随后,铁笼外扔进来一人,咣当一声砸在了铁制的地面上,
温玉溪闻声都能感觉到有多疼,可那人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温玉溪趁着铁门下落之时,朝那人瞧了一眼。
原来竟是个熟人。
只不过是被打晕了扔进来的。
温玉溪暗自庆幸,还好没砸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