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第二天,前来吊唁人络绎不绝,沈南嫣一抬头,便看见了少年岳寒舟,如前世一般,他面色温润,谦和有礼,一言一行都带着世家公子该有的做派。
想到上一世他对自己和孩子的所作所为,沈南嫣恨不得冲到他面前,用刀割开他的胸膛,看看他有没有心,什么畜生才能对自己的孩子做出那种事。
沈南嫣死死咬着牙,隐忍着自己心里那汹涌的狠意。
鞠躬过后,岳寒舟的眸子立刻便锁在了沈灵曦的身上,拉丝的眼神都能让人感觉到炙热的温度,两人是从小便有的婚约,只等沈灵曦及笄,两家便开始张罗婚事,可眼下沈老太爷去世,沈灵曦就要守孝三年,这样一来,按说她的年龄就大了,好在已经有了婚配,只要岳家没有异议,这事就不算被耽误。
吕氏正要开口让岳寒舟去侧室喝茶,沈宗元却开口,让沈灵曦陪岳寒舟在园子里走走。
沈宗元不仅仅是给机会让两人说说话,更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在这里跪了大半天,想着让她偷偷懒,可沈灵曦心里是不愿意的,不过脸上却非常顺从,起身抬眼看岳寒舟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看的岳寒舟心神荡漾。
这就是沈灵曦聪明的地方,她其实已经搭上了三皇孙,根本就不愿意嫁去岳家,但是这事还不能是她提出来的,否则就显得她薄情寡义,所以即使心里再厌恶,可她的脸上却半点都不显,这才让岳寒舟对她死心塌地。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沈南嫣目光冰冷,前世的点点滴滴又在脑海里浮现,隐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她恨不得现在就拿一把刀,捅近这对狗男女的心窝里,看着他们身上的血一点点流干,在煎熬痛苦中断气。
已经走出去的岳寒舟后背一阵寒凉,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却也什么都没发现。
【大姐,大姐…沈……沈南嫣,你醒醒,我要待不住了,卧槽,你特么别啊!】
脑海里,吴悠的声音打断了沈南嫣的沉思。
【你怎么能跟我说话了。】
【大姐,你的手握在一起,我怎么就不能跟你说话了,我知道你气,但是你先别气,你的怨气让乾坤珠里阴冷刺骨,你是想弄死我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刚失神了,抱歉。】
【我跟你说了,咱俩是一体的,别的也罢了,你的怨念太重是会影响到我的,这样不行啊,我得去找阎王老头,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法宝。】
【他能给你?】
【不给就抢,再不就偷。】
【话说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我?现在?】
【不行就算了,我随便问问的。】
脑海里的声音没了,就在沈南嫣要松开掌心的时候,吴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确定能不能,你先把名字告诉我,试试吧,不行你再想办法。】
【辛苦你了,他叫王书太,家住城西。】
【行,稍后找你,你控制住情绪,别再殃及池鱼,我可真会骂人的。】
【好。】
沈南嫣松开掌心之后才想起来,吴悠只说稍后找自己,她要怎么找自己呢。
宾客直到傍晚才少了一些,苏姨娘扶起沈南嫣,心疼的给她揉膝盖,大小姐沈灵曦跟岳寒舟离开之后,便再都没有出现,二小姐沈蓉樱向来柔弱,没跪多久也被沈宗元叫了去,只有自己的女儿整整跪了一天,苏姨娘的心都要碎了,只怪自己没能力,让女儿跟着自己吃苦。
沈南嫣拉起苏姨娘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带着苏姨娘回了院子。
西风苑,单听这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院子,就是一个破旧偏僻的地方,苏姨娘被安排在这里,别说沈宗元了,就是下人都懒得来这边。
院子里跟沈南嫣那边一样,除了一个贴身的丫鬟,其他都是吕氏的人,全仗着吕氏欺压苏姨娘,眼下见沈南嫣跟着苏姨娘回来,居然都一动不动,连一句话都没有,苏姨娘已经习惯了,沈南嫣则是看了一眼也没说话,母女俩进了屋子,只有侍女月娥端来水让她们洗漱。
沈南嫣看着苏姨娘屋里的物件一阵心酸,再怎么说也是为沈家生了两个孩子,竟连没儿子的兰姨娘过得都不如。
“娘,你有银子吗?”
苏姨娘的动作一顿,眼眶就红了。
“你…你叫我什么?”
“娘啊……”
苏姨娘快步走过来,一下子捂住了沈南嫣的嘴。
“不许这样叫我,要被人听了去,少不了又被罚跪祠堂。”
“娘,眼下只有我们俩,若是在外人面前,我不会乱叫的。”
“我这院子四面透风,不是能随意说话的地方。”
“我小小的声音,娘放心。”
“你要银子做什么?可是又想买什么首饰。”
经苏姨娘这样一提醒,沈南嫣倒是想到了弄银子的办法。
“娘,哥哥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吕氏这就是捧杀,把哥哥养成一个废物,才不会跟她的儿子抢沈家的一切,娘,沈家的所有哥哥并不是一定要分得,但是哥哥得有他自己的人生,继续这样下去,等待哥哥的……总之,咱们要改变哥哥,让他专心读书。”
苏姨娘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没想到女儿居然开窍,懂得吕氏的捧杀,自己再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
“嫣儿长大了,娘很高兴,银子娘还有一点,都给你,只是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危,吕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想到弄银子的办法了,不用娘的,吕氏那边儿女会小心,娘不必担心,咱们母女俩的院子,情况都差不多,娘再忍忍,等哥哥的事有了眉目,我再来帮娘想办法。”
“你…可你才……”
“娘,女儿已经十二岁了,有的姑娘十二岁都婚嫁了呢,所以啊不用担心女儿。”
这一夜,母女俩说了好久的话,把前世没有说的话,全都说了个遍,沈南嫣也在谈话中充分了解了自己的母亲,她虽然软弱可却非常爱子,对自己,对沈云之都是倾尽所有的疼爱和守护,上一世她也豁出一切想博取沈宗元的偏爱,为自己的儿女争取一些怜爱,可是被兰姨娘发现,最后联合吕氏将苏姨娘害死。
重来一世,沈南嫣不仅仅要自己的母亲和哥哥都活着,还要让他们活的有尊严,有意义。
葬礼结束,所有人都累瘫了,沈南嫣回到院子,衣服都没脱便甩开鞋,趴在床上睡着了,她不是非要这样辛苦,而是要做给沈宗元和祖母看的,他们的眼不瞎,这一场葬礼下来,对自己,对哥哥的看法都会有所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