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从刑架上解开的时候,梁再冰的知觉都有些混乱了,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间。
11号把他放平到地上之后就离开了惩戒室,门被重重关上,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梁再冰仰躺着,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算缓过来。
“系统,报时。”
【副本内现在是21:21】
居然离宿舍门禁还有半个多小时。
上次赵辉好像是踩着门禁被拖回的宿舍,现在这半个小时是留给他找线索的时间吗?他人还怪好的嘞。
梁再冰干劲立马上来了,也不挺尸了,屈起上半身慢慢爬起来。
嘶,腰上被抽了好几道,现在一动就疼。
梁再冰忍着烧灼的刺痛,从商城换了手电筒一寸寸照过屋内的陈设。
那些刑具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梁再冰把注意力放在墙壁歪歪扭扭的涂鸦上。
墙壁上的痕迹很多很杂,字体也不同,应该是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学生们留下的。
除了用刀尖石头划出来的,还有直接蘸着血的字迹,少说也有几百条,而且因为是在无光情况下盲写的,更加难以辨认,半个小时之内把这些全看一遍恐怕是天方夜谭。
而且这些留言都没有署名,甚至有可能看见了也认不出来。
梁再冰有些头疼地敲了敲额头,一手强光手电一手相机,把有字的墙面一块块拍下来,打算回去再慢慢琢磨。
等他拍完所有照片靠在铁架子上歇息的时候,离十点还剩个七八分钟,估计等会儿11号就会来把他拖回寝室了。
力一松懈,精神也涣散下来。
梁再冰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身上也重,随时会沉入梦乡,但还是没忘记在心里悄悄骂11号。
脾气真差,回去要让那糟老头教教你,小孩该是什么样的。
调皮淘气、上房揭瓦、偷懒摸鱼都是孩子可以有的样子,唯独这样死气沉沉的木偶人不是。
也好久没见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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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再冰是被额角的钝痛和门开启的响动同时惊醒的。
睡相太差,他直接从架子上滑下来,头硬邦邦地砸到地板上。
梁再冰没缓过神似的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墙面发呆。
借着门后透进来的昏暗灯光,他勉强看清了墙上的字迹,比其他留言都清晰工整。
——如果我死了,请就打给妈妈,她应该会很开心。
这句话后面是两个短短的竖点,像是简笔人物的豆豆眼,下行附了一串电话号码。
几乎是瞬间,梁再冰就确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
回到寝室楼之后,莫秋萍一直在大厅门口等待着。
莫秋萍低头看了眼手表,离十点只剩三分钟。
再抬眼时,漆黑的夜里走出来一个身形踉跄的身影,走近了就能看清梁再冰那张疲惫而倦怠的惨白面孔。
都已经做好看到第二个凶案现场的准备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梁再冰居然是走着回来的,除了疼得有点龇牙咧嘴之外,看着没什么大碍。
莫秋萍神色不变,上前拉了他一把,“你应该庆幸及时回来了,不然我不会等你。”
“知道了,莫大夫。”
梁再冰扶着楼梯往上走,“运气好,就掉了二十几点生命,看来用不着你的急救了。”
莫秋萍没有空等一场的不耐烦,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
躺在床上的时候梁再冰终于是忍不住傻笑出声。
现在万事俱备,诅咒之物近在眼前,只等明天了。
盛京宇烦躁地往他脸上砸了个枕头,“闭嘴,别笑得像个白痴。”
md,本来就因为那个跳楼鬼烦得要死,他还在这笑笑笑。
梁再冰把枕头扔回给他,“抱歉,我刚才想到了开心的事。”
盛京宇坐起来瞪他,“都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那个跳楼鬼让你这么高兴?”
“无论我怎么想,他还是该跳楼照跳嘛,不如开心点,别垮着张脸嘛小少爷。”
梁再冰看到他更加臭的脸色,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暗爽。
也不再搭理他,趁着跳楼鬼还没来上班抓紧睡会儿。
寝室楼的天台只简单铺了水泥,连四面的栏杆都没围,晚风吹过来卷起一蓬蓬尘土,每一处角落都透露着荒芜和寂寞。
穹顶看不到一点星光,昨夜硕大得仿佛会坠落下来的血月,也被乌云完全遮住了。
瘦高的无面男人手脚僵硬地一步步走向顶楼边缘,爬上台面,然后纵身跃下。
11号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一张揉皱又展平的纸条被他攥在手心里。
那个骗子在课前塞给他的纸条。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你,我会向你证明。”
真会说漂亮话啊。
没有人救得了他,他也不需要谁来拯救。
寂静得只剩虫鸣的夜里,重物坠地的声响一遍遍传来。
11轻轻晃了晃悬在楼外的小腿,望着某处出神。
“他给我糖是什么意思?”
无面男鬼并不回答他,再次聚拢成人形的尸体重新爬上天台,一跃而下。
“砰——”
“他为什么说我不是罪人?”
“砰——”
“他说要带我离开这里。”
“砰——”
“他是骗子吗?”
“砰——”
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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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没咋睡,精神值也掉得就剩45,梁再冰第二天却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
刘楹和冯鹏都挺过了昨晚的精神攻击,但因为精神值过低,他们的思维和精神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刘楹无限接近书院里那些麻木的学生,恍惚失神对外界做不出应答,只是喃喃地念着,“回家……回家……打了电话就能回家了……”
梁再冰脸上的笑瞬间淡了,他沉下心,“走吧。”
整个书院只有两台公用电话机,旁边桌子上摆了登记家长号码的电话册供人查询,一个人只能打一次电话。
每台电话机前面都排了长队,除了慢慢等没别的选择。
临门一脚了,因为插队被老师弄死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走得近了,前面同学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妈我求你了呜呜呜,”无波动的死人音哭起来怪瘆人的,“书院的老师体罚我们,用钢的戒尺抽我,我的腿被他们打骨折了一条……”
他的诉苦并没有说完,老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面目狰狞地飞起一脚把他踢到地上。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学会跟家长告状了?”
老师揪起他的头发,又发狠地把他的头砸进了地里,色泽黯淡的血液飞溅出来,砸在了神情呆滞的冯鹏脚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