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那传旨的太监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面色着急的样子,似乎有着天大的事情要发生,正准备发怒的时候,忽的见着徐达和林安从里屋走了出来,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一些,但也是十分难看。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先后出来的两人阴阳怪气的讥讽道:“竟然还让咱家在这里等着,魏王和魏国公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此言一出,不仅是大帐内的诸多将领愣在原地,就连徐达和林安也有些错愕!
林安先是看了一眼那太监,随即冷不丁的笑了一声!
像这种趋炎附势的太监,最能够代表皇帝的心思了,瞧这个样子,皇帝应该是把蓝玉的死已经怪罪到他身上,特意派人来兴师问罪的。
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迁怒了魏国公徐达!
要不然的话,那该如何解释一个小小的传旨太监竟然敢对魏国公和魏王这两个位极人臣的存在,如此的不恭敬,甚至都可以称得上蔑视了。
倒也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朱元璋是从底层一路打杀到九五至尊的皇帝,把巩固皇权,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杀李善长杀胡惟庸,还杀了那么多的淮西将领,甚至连刘伯温也算是间接死在了他的手里,不都是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皇权吗?
很显然,如今他和徐达,都从某种程度上威胁到了皇权!
当臣子封无可封的时候,那也是死亡的开始!
“别叽叽歪歪了,宣旨吧!”
林安也懒得客气了,直接说道!
那传旨太监没想到林安竟然会这么嚣张,要知道,他此刻可是代表着皇帝,对他不敬,也就是对皇帝不敬!
中军大帐内,那些将领皆是有些哗然的看向林安,而后目光又落在徐达身上,想要看看徐达有什么动作,不过令他们失望了,徐达只是像个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反应也没有!
传旨太监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尖着嗓子说道:“圣旨到!”
众人乌央乌央的跪下!
那太监还专门得意扬扬的看了眼林安,心想,我都宣读圣旨了,看你跪不跪在我面前!
然而,林安当着那太监的面,从容的走到一旁,拉过一把椅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太监的面前,他脸上还带着一抹挑衅的笑容!
你不是让我跪吗?
我就不跪!
你能奈我何!
太监见状,顿时眉头一挑,冷声道:“魏王殿下,咱家宣读圣旨了,您老人家还不跪迎吗?”
他说着,还扬了扬手上的圣旨!
林安看着太监说道:“公公!陛下曾赐我‘见帝不跪’!还是说,公公打算让陛下收回这个恩赐?”
那太监顿时哑口无言,只得是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内心暴怒的情绪,调整好心情后,而后打开圣旨,上面只有简单的七个字!
“太子薨!诸臣回京!”
那太监顿时愣住了。
眼睛瞪得浑圆,死死盯着圣旨上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面色猛地发白,一时间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就连拿着圣旨的手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愣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嘴唇嗫嚅着,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道密旨是从御书房直接发出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记得管事给他的时候万分着急,他心想皇宫大内是不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了,可向来的小心谨慎让他没有问,而是按照吩咐就赶往了凉城!
难怪他走出宫的时候,大批锦衣卫直接封锁了宫闱,还有哭声从皇宫深处传来,现在看来,这些异常都有了解释!
众人跪在地上等了好久,想着迎接自己的终极审判,一连半晌,上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就好奇的抬起头,却见着那太监面色惨白,瞳孔骤缩,一脸的惊骇之色,就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圣旨里面究竟说了什么?把一个事不关己的传旨太监,吓成了这个样子?
一众将领间顿时升起了这个疑问!
不过,那太监愣住之后,没有叫他们起身,而且也还没有开始宣读圣旨,他们也不敢乱动,纵使心中满腹疑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瞅着太监的反应,林安意识到皇宫可能出大事了,微微蹙眉,他看了眼徐达,后者朝他微微点头之后,他便是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直接从那太监手中一把夺过了圣旨!
太监实在是太震惊了,愣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哪怕是被林安抢走了手中圣旨,也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嘴巴微张,瞪大眼睛的站着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靠!这踏马是什么情况?老天爷有毒吧……”
林安看向圣旨的时候,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一股强烈的异样情绪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就出口成脏!
就在前不久,他才艰难的接受了蓝玉比历史上提前十一年死亡的设定,结果现在又出了个太子薨了,朱标不是洪武二十五年才死的吗?现在才洪武十五年,朱标可还有整整十年的活头啊!
这下子,饶是以林安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有些风中凌乱了!
无形之中,就好似有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大手,打乱了历史的时间线,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了它不该发生的时间节点!
等等……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存在,导致洪武十五年就该殡天的马皇后,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从而破坏了后面的时间线!
好似蝴蝶效应一样!
轻轻扇动一下,都有可能在海的那边刮起飓风!
“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徐达瞅着林安几乎是和那个太监如出一辙的反应,心中没由来的掀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了。
也顾不上什么规制礼仪了,直接站起身,从林安手中拿过圣旨,顿时,那刺目的七个字就这么血淋淋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瞬间,徐达也是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咻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四处征战,杀人无数的将军,此刻却是瞳孔骤缩,露出一抹惊骇至极的神色来!
这可是连知道蓝玉死了之后,都没有露出这种表情过!
“大将军!那圣旨上究竟写着什么啊?您快说啊!”
“是啊,就别在这里卖关子勾我们的好奇心了!”
“大将军,您快说啊!”
中军大帐内,这一众将领见着接二连三的几人都是这种表情,也不由得慌了神!
徐增寿深吸一口气,便是站起身,从呆若木鸡一般的徐达手中拿过圣旨,直接大声说道:“太子薨!诸臣……嗯!!!太子薨???”
他猛地瞪大眼睛,凑到圣旨前,死死盯着那几个汉字!恨不得要将这道圣旨给看出一个洞来!
“太子殿下……死了!!!”
“这怎么可能!!!”
极其震惊的声音,从牙齿缝中挤出来!
不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徐增寿声音落下,一众将领猛地抬头,先是一阵极致的错愕,紧接着就有震惊到极点的喧哗声响起!
“小徐将军!你别看错了……”
“怎么会?太子怎么会死呢?”
“圣旨会不会是假的,我们离开的时候,太子还健健康康的,这才一个月不到啊……”
那些淮西将领最先反应过来,说什么也不相信,几人簇拥到了徐增寿面前,看到灿金色圣旨上的那七个大字,顿时面色猛地一变,震惊的呢喃道:
“完了……天塌了啊!”
“太子殿下!您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走了啊?”
那一伙淮西勋贵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太子派系的人!
他们这些人很清楚,先前犯了谋逆大罪,甚至还诬陷大臣和皇子造反,如此罪恶滔天,而皇帝之所以不责罚他们,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很大一部分,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们绝对的效忠太子!是太子的坚定的拥护者!
现在太子死了,说他们的天塌了,也不为过!
“我去!老天爷!太子殿下真的走了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圣旨……”
大帐内的其他将领们也是按捺不住了,纷纷站起身围了过去,直到真切看到圣旨上的七个字之后,这才艰难的相信了这个事实!
众人苦着脸,顿时哀嚎出声!
太子是有名的儒雅!在很多时候,朱标都在大臣和洪武皇帝之间起到了很好的沟通作用,暴怒之下的朱元璋滥杀大臣,也都是朱标一一护着!
一个马皇后,一个朱标,也只有这两人,才能够让暴怒的洪武皇帝恢复理智。
现在朱标走了,他们不敢想象,朱元璋会发多么大一通脾气,依稀记得之前,马皇后病危的时候,喜怒无常的朱元璋让整个南京皇城的上空都弥漫着一股阴云。
那个时候官员们上朝,那是真的得写好遗书,若是能够活着回来,那就得感谢洪武皇帝不杀之恩,老天爷垂怜之恩!
朱元璋就是把官员当成韭菜来割,稍有不顺心,亦或是贪污受贿,没有尽心为百姓做事了,轻则庭杖,将人打个半死,重则灭满门诛九族!
这在当时都是常有的事情!
司空见惯的很!
以至于当官的那叫一个如履薄冰、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可偏偏又不能辞官,否则洪武皇帝会认为你没有为国为民的奉献精神,然后就把你给杀了,以儆效尤!
愣了好久,徐达也是回过神来,对着众人说道:“留下一千人的队伍,去接收昆城善后,其余的人,按照圣旨,回京!”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不可!”
这个时候,有一人突然说道!
众人看去!
竟然是林安说的话!
立时就表情微妙,心思各异起来!
林安也顾不上这些人七想八想,对着徐达说道:“现在国危之际,社稷不稳!此时带兵回去,恐怕会遭致不好的猜测!留下一个将领,统率大军,其余人只带亲兵回城奔丧!”
这么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一众将领面色稍微好了一些。
他们还真的怕魏王在这个时候生出不好的想法!
殊不知,到底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个领兵的人也得选好!否则的话,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动乱!”有一人说道!
“我有一个人选!”林安说着,指向了人群中的张乾,“他!最合适!”
众人顺着林安的方向看去,短暂的犹豫之后,也是纷纷点头赞同!
张乾作为神机营大统领,掌握着精锐武装,是洪武皇帝心腹中的心腹,用他来担任这支大军的临时统帅,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张乾本想推辞!
但随着林安一锤定音之后,他也只好接下了这个差事!
经过片刻休整,在林安和徐达的带领之下,这些将领换上了奔丧穿的白色长袍,朝着皇城的方向驰骋而去!
……
与此同时
皇城
一道道圣旨从御书房发往各地!
皇城九门尽闭,锦衣卫把持着每一个出口!
整个皇城的天穹之上,都弥漫着一股阴沉至极的雾霾,空气中都充满了压迫,而在一个个锦衣卫来回巡逻的街道上,充斥着无形杀气!
在皇城内的百姓们都清楚知道发生了大事,闹得人心惶惶,这个世界就像是停止运转了一样,不论是茶坊酒肆,还是热闹的集市,除了锦衣卫之外,都看不到一个百姓身影,肃穆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皇城!
一片死寂中,只有锦衣卫匆忙的脚步声,以及禁军调动的金戈之声,响彻云霄!
此刻,皇宫内!
一片缟素!
入目就是一片白,好似大雪纷纷而落!
在临时搭建的灵堂内,马皇后双眼哭到干涸,眼眶深深内陷,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麻木的坐在一旁的角落,她想看自己的孩子,却又不敢去看向那冰冷的尸体!
被鲜花簇拥的木板上,大明帝国常务副皇帝,大明太子,洪武皇帝和马皇后的嫡长子朱标,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更没有一丝生命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