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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侍郎柳阳和沈谦的合作,实际上是李世促成的。

他知道邵思昌准备往朝野里安插一批人,但又不能明面上制止,容易打草惊蛇,更不好抓住他的尾巴。

于是,李世利用了护国公家两个真正被养成嚣张跋扈的姑娘,让她们故意接近柳侍郎的女儿柳白心,撺掇她犯错。

之后的原计划,便是引导李念原谅陈白鸥,让那个有恩必报,又认死理的陈国公,成为李念自己的力量。

接着,他背着李念让人反复辱骂柳白心三日,逼得她口不择言,在茶楼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之后,准备按照计划,将李念掳走抓去藏进柳家的书院里。

这中间就需要沈谦先去柳家,留下邵思昌会将他作为弃子抛弃的预言。

最后由他及时赶到,将李念平安救下。

为了以防万一,李世那日专门让裴真跟着沈谦,扭着他一路跟在李念周围。

只要不出意外,邵思昌一定会抛弃柳家这颗弃子,用柳阳女儿的命做垫脚石,把他的人送上位置去。

所以,那日李念被人掳走之前,沈谦是奉命先去柳家,再去棋楼。

柳阳本来不待见沈谦。

年仅二十六岁的权臣,和考了六年才求来官位的士子之间,横亘着一条名为“出身”的沟壑。

柳阳觉得沈谦纯粹是投胎好,二十六岁能有什么本事,别人家的二十六,还在温柔乡里旖旎,他沈谦何德何能,能比其他人高一阶?

可沈谦什么也没说,只说前朝有个大太监,临走时带走了一个小皇子。

并且告诉他那大太监和邵思昌之间有关系,而邵思昌和南方二十郡守有关系。

最后才说:“他为了安排那南方二十郡守的后人入京为官,必须要从朝堂上,扒下去几个人。”

沈谦微微一笑:“柳侍郎,你若是邵思昌,你会先对谁动手?”

他丝毫不避讳,背手踱步上前:“我三法司定然不行,那都是世家功勋子弟,是祖上用命给他们堆起来的位置。”

“内阁三省?”他笑问,“高祖皇帝尚未成事时,内阁就是他们这一群人帮着皇帝定下无数战略,稳住了江山社稷,如今他们年事已高,总不能上书设计让圣上卸磨杀驴,那样要冒大风险。”

沈谦伸手,为柳阳肩头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他笑出声:“除去三法司内的刑部,除去内阁三省,他邵思昌有能耐撼动的,就只剩下五部了。你猜猜,五部内,最先被抛弃的人是谁?”

柳阳后背发凉。

“是没有后台,也没有功绩,无功无过,换了也不可惜的……诸如柳大人这样的,全家下狱,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你们求情的人。”

当时柳阳不信,甚至怒斥沈谦精于攻心算计,不是君子所为。

沈谦只是笑,临行时留下一句话:“是与不是,这几日便见分晓。”

所以,最终当他下狱,只有三法司为他抗争之后,柳阳看明白了。

邵思昌那些什么提携之情,什么帮扶,全是扯淡。

他有权时一切都好说,无权失势后,他甚至还想落井下石,把他一家都抄斩。

所以,当听说***将柳白心用女囚换了出去,沈谦又为他们流放路上安排了最好的饮食起居后,柳阳再傻也知道此刻该找谁保命。

也明白只有自己有价值,这份保护才能持久。

于是沈谦让他借着流放的机会,假意投奔当年的南方二十郡守,伺机打探一下田安宜带出去的那个小皇子,看如今能不能找到他人在哪里。

此时,院子里众人鸦雀无声。

沈谦慢慢合上手里的密信,接过佩兰递过来的竹筒,一把抖开,上面详细写了有关前朝小皇子的事情。

北息急于岔开话题,便胳膊撞一把佩兰,陪笑追问:“那个……怎么说的啊?”

佩兰眯眼瞧着他:“邵思昌是个狠人,十几年前他投靠高祖皇帝之后,在前梁的皖东安护府吃了瘪。”

北息“哦”一声:“就那个以身殉大梁的知州彭为定?”

“嗯。”佩兰点头,“我那时候小听爹说过一次,说那彭为定极有气节,当时站在皖东安护府的城头上,指着先帝骂了三天两夜,嘴皮都不停半分。”她顿了下,“连带着将说和的邵思昌也一并骂的狗血喷头。”

“后来他骂舒服了,转身回去抄刀,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夫人与孩子,之后跳下城墙,以身殉国。”说到这,佩兰指了指低头不语的沈谦,声音小了些,“当时主子和圣上也在,似乎是看了全程。”

沈谦轻笑一声,接话道:“彭先生骂人确有一套,不带脏字,但问候了先皇往上往下最少十八代人,令当时年少的我与圣上大开眼界。”

佩兰点头,继续道:“彭为定跳下城墙那时,邵思昌还在城内,他刚被赶出去,在半路偶遇了彭为定正好出门吃糖才逃过一劫的小儿子。”

北息点头:“这我知道,但他怎么就成了前朝皇子了?”

“因为战事。”沈谦道,“皖东安护府兵力其实不多,当时想着若能不战,定然对城中百姓最好,但邵思昌劝降失败,那就得打。战事持续时间不久,但邵思昌是文人,在军营只会耽误事,就让他先走。”

他思量些许:“想来就是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和田安宜搭上了线,杀了真正的彭家后人,把两个孩子调换了。之后才传出孩子身体不好,被寄养在外的消息。”

沈谦笑出了声音:“是需要身体不好,两个孩子年纪整整相差四岁,若是不养在外,很快就会被发现。”

北息抿嘴,有点难以置信:“这么说来,邵思昌可是演了十五年多啊。”

“演的又不只是他一个人。”南生笑了,扬起下颚,指着院子后面,“你想想,邵晓才是前朝皇子,他被主子秘密关在大理寺,那后面那个不服管教,天天闹事的‘太子’是谁?”

北息蹙眉。

还能是谁,假的呗!

他环视众人一周,甘拜下风:“要不我还是跟林老太君北上去打仗吧,京城套路多,心眼多,人人都跟会跑的莲藕一样,日子没法过了!”

“要去你去。”佩兰道,“我姐还在这,我不走。”

北息抿嘴,半晌憋出几个字:“我就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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