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鹿海蓝睡得并不好。
好像困在一团黑色浓雾中,不论怎么挣扎,都走不出来。
直到她迷糊中听到景临深的声音。
“没事,我在。”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嗓音带着独特磁性,低沉悦耳,少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漫不经心。
像是安抚,更像是一种承诺。
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光,穿破层层黑雾,照亮了她,引着她一步步往前,终于冲出了那团令她极其不适的浓雾。
隐约间,鹿海蓝看到站在光束中的景临深朝她伸手。
眉眼间尽是笑意,像极了第一次见到他时,夺目耀眼。
可是,那道笑容背后,却暗藏算计。
“景临深,为什么欺负我?”
“我从来没想过要抢走奶奶,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景临深,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
暗藏在心里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忽然爆发。
“不是故意欺负你的。”
“没有不喜欢你。”
“鹿海蓝,我允许你喜欢我。”
愈发清晰的声音,似乎在耳旁响起。
那么真实,就像景临深在她耳旁说的一样。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温热气息勾缠着耳垂,抚动她的发丝。
鹿海蓝努力睁开眼睛,只勉强睁开了一道缝。
模模糊糊的,她似乎看到景临深坐在床边。
大概是累极,他轻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浅寐。
柔和灯光落在他身上,笼罩着一层光圈。
安静,平和,美好,
就这么看着他。
鹿海蓝的心也跟着平静,慢慢垂下眼帘,又睡着了。
直到早上醒来。
没有在房间里看到景临深,鹿海蓝还以为那一切,不过是梦中梦。
梦里说的那些话,实在太羞耻,她便刻意抛到脑后。
可是,从顾明月口中得知,昨晚景临深其实一直守在她的房间。
也就是说,她以为的梦是真实的。
想到那些话被景临深听到,鹿海蓝有种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掉后的狼狈屈辱感。
她怎么可以,和景临深说那些话?
若是景临深用这些话嘲讽她,她真的要挖个地洞埋了自己。
至于景临深的那些话。
鹿海蓝却是一个都不相信。
当初拿青色小蛇吓唬她的,故意把她关进小黑屋,把她推进喷泉池里……
欺负她的,可都是景临深。
昨晚的确是景临深救了她。
就像五年前。
“鹿海蓝,你凭什么觉得,我跟踪你,看你笑话?”
“要不是怕奶奶伤心,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跑去救你?”
“不用谢我,把你本来应该失去的,给我就行了。”
他带她回家,却留在她房间里不肯走,嘲讽她只会在他面前装纸老虎,在厉慎行母亲面前却一声不敢吭。
她便误以为景临深跟踪她,在她被绑架之后,等她几乎崩溃才出手相助,只为了看她的笑话。
这也彻底激怒了景临深。
他差点儿就强迫了她!
后来,鹿海蓝才知道,景临深是无意去那家餐厅吃饭,恰好碰到了厉慎行母亲和她见面,听到了她们的交谈。
正如景临深所言,他愿意去救她,只是因为奶奶。
想来,昨晚景临深也是念在奶奶的份儿上,才会赶过去救她。
毕竟,她是为了奶奶,跟着景临深去参加的宴会。
真要出了事,奶奶一定会怪景临深没保护好她。
而且,奶奶现在住院,经不得刺激。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奶奶。
鹿海蓝长叹了口气。
暗自决定,不管发生什么,她绝不承认,昨晚对景临深说过的那些话。
她厚着脸皮不认账,他又能怎样?
他总不至于,录音了吧!
正这么想着呢,房门忽然敲响,传来景临深低磁的声音:“睡了吗?”
鹿海蓝很想假装睡了不搭理他,可想到昨晚宴会搞砸了景临深交代的事,还得和他商量补救措施。
奶奶的身体情况,不容拖延。
鹿海蓝几个吐纳,这才勉强平复了心绪,简单整理了仪容仪表,这才走到门口。
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景临深,鹿海蓝极力镇定地把昨晚好不容易得到詹姆斯太太好感,最后却被赫芷梅搅局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他听。
“我会尽快再联系詹姆斯太太,如果她还是拒绝,可能需要曼姨帮忙。”鹿海蓝把自己的打算说给景临深听。
景临深一语不发地盯着她,眸色幽暗深邃,让鹿海蓝吃不准他的意思。
鹿海蓝咬着唇,垂眸道:“我知道坏了事,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冷嘲热讽也好,无情批判也行,她都受着,不会多说一个字。
“不用你操心了。”景临深终于开口,“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詹姆斯博士已经答应跟我回江云城。你可以去参加京大校庆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可是,鹿海蓝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抬起眼眸,直直盯着景临深:“从一开始,你就有办法请到詹姆斯博士,是不是?”
一双黑亮的星眸,此刻异常明亮。
只因眼底,两簇火焰跳动着,似随时要喷涌而出。
景临深垂眸,轻声应道:“是!”
“所以,你让我去接近詹姆斯太太,又算什么?”鹿海蓝讥诮地勾唇,“耍我,很有意思?”
鹿海蓝不明白,景临深明明有办法请到詹姆斯博士,却又让她去宴会接触詹姆斯太太的用意。
难怪他到了宴会之后,丢下她就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在她打电话找他的时候,也不接电话。
是想看到她千方百计说动詹姆斯太太,然后得意洋洋地告诉她,詹姆斯博士他早就请好了,她所做一切毫无意义?
还是,想要看到她没有说动詹姆斯太太之后的狼狈自责,嘲笑她无用?
鹿海蓝之前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偏见,揣着景临深做每一件事都带着恶意。
可是,这件事,她实在没有办法合理化他的行为。
“至于我要不要去参加校庆,不麻烦景总操心了!”鹿海蓝强忍着心底的怒意,漠然地对景临深说道。
不等景临深开口,她直接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