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继续道:“也许你想过,也许你没想到,这都不重要了。可你瞒着我们想要再嫁,将你的女儿盛家的孙女陷入危险之中,甚至最后你父母这两个始作俑者,他们是凶手,你居然还想为他们求情!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置大郎于何地?置我们盛家于何地?你既然一心想着娘家,为何又要嫁人?”
老爷子的语气越说越重。
祝氏嚎啕大哭。
她拉着盛大婶,还想求情。
大婶走开了。
如果不是看祝氏一向老实,她已经骂不绝口了,哪里还会原谅她。
“这是和离书,你与大郎好合好散,算是我盛家最后留给你的体面。童学和童霜,就留在盛家,由我们抚养成人。你在盛家还有一些东西,就跟她们一起回去,然后带走吧。”
盛老爷子将一纸和离书递给祝氏,然后吩咐其他人先回去。
人太多,一辆骡车坐不下。
祝氏恸哭不已,被盛大婶等人强行拉走了。
棉娘收起纸和笔,心里直叹惜。
糊涂人啊!
一个人难免犯糊涂,可是一直糊涂,那就不好了。
还好,老爷子写的只是和离书,不是休书,算是很仁慈了。
回到家,祝氏哭哭啼啼,收拾东西,这次盛大婶倒没有监督她,随便她拿。
只是嘴上还是不饶,
“哭什么哭!你不是喜欢照顾你两个弟弟吗?现在好了,你爹娘不在家了,他们没人照顾了,你正好去照顾他们,这不是遂了你的意?”
祝氏继续哭哭啼啼。
她的东西也不少,盛家人并不刻薄,还给了她一些米。
棉娘让二郎驾上车,送她一程。
对于祝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是观念问题,一个人的观念很难改变,除非她自己想通。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醒悟过来。
娘走了,童学和童霜心里也有点难过,不过两人对于自己差点被卖给别人,也有点怨愤,心情很复杂,所以分别的时候,倒是没表现出特别的异样。
……
鸡毛村宋家。
上一次的龌龊事件过后,婆媳两人都没有再提了,似乎又恢复到了往常一样,只不过时不时的,还是会吵一下嘴。
这天,宋婆子拉着张成凤,上山揪了一箩筐的各种树叶,准备把它们和在一起,再加上点麸皮,揉一起煮了。
县衙这次又发了一点米给宋家,不过这点米哪够四个人吃,都快过年了,好歹要留一点过年吃,就这么一个年,到时候全家团圆席上都是一碗碗树叶和草根,那传出去太不好听。
回到家,宋婆子先是用衙门发的米,加上一些木薯,给宋兴宁煮了一碗粥。
木薯是好东西,但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很难找到,所以现在也是稀罕物,只有他一个人吃。
宋兴宁是单独开伙的,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粮食价格据说降下来很多,但宋家依然买不起。
其他三人就吃树叶掺麸皮,由张成凤来煮。
反正这些东西,煮好煮坏区别不大,都不好吃。
宋婆子伺候宋兴宁吃完粥,转回来,又取出三只破碗,摆在灶台上。
“成凤,听说城里有吃剩的玉米芯子,被当作垃圾丢弃,你明天早点起床,去城里转转,捡一些回来,那东西也可以吃的。”
张成凤一脸不情愿,
“玉米芯子怎么吃,硬得要命,再说那是别人啃剩下的,还能吃吗?”
宋婆子没好气道:
“洗一下,捣碎了再煮一煮,不就行了?不少人都这样吃过的,就你精贵!”
张成凤不吭声。
锅里煮得差不多了。幸好她们村靠着山,柴火倒是不缺。
宋婆子推开她,将锅里的颜色泛绿夹黄的杂糊,盛了两碗,端着去喂给宋父。
宋父也不是全身上下不能动,一只手还是可以用力的,把碗放好位置,他基本上可以自己吃,宋婆子一边自己吃,一边看着点,这样就行了。
剩下的杂糊,张成凤自己盛起来,慢慢吞咽着。
宋婆子两人吃完了,端回碗,张成凤还在吃。
宋婆子的怒气又忍不住了,
“有好吃的你就狼吞虎咽,吃这样的你就比新媳妇还要斯文!快点的,吃完把碗洗了!”
意外的,这次张成凤没有还嘴,默默地站起来,准备去洗碗。
“哎哟!哎哟!”
突然,宋父在床上大声喊痛,一只手抱着肚子,身躯拼命扭动着,也就是他瘫痪了,不然只怕要滚下床了。
宋婆子几步跑过去,连忙问怎样了。
心里倒不是太慌,因为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宋父整日里不活动,杂糊又不好消化,经常闹肚子。
但是,这次宋父叫得特别厉害。
宋婆子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忍不住打了一个踉跄。
“成凤!赶快拿水来,灌一灌!”
这是她的经验之一,闹肚子,多喝点水,就可以减轻疼痛。
却见张成凤也是脸色一变,猛然捂住肚子,弓下了腰,痛苦的叫道:
“哎唷,哎唷……娘,我也肚子痛啊,咱们是不是揪了不能吃的树叶了?哎唷……”
宋婆子怒道,
“别只顾叫唤了,赶快拿水来!”
她已经瘫坐在地上,感觉一阵比一阵痛,这会已经没力气动弹了。
张成凤一边叫唤着,一边趴在地上慢慢挪动,艰难无比。
“你,你……”
宋婆子想骂人,但肚子绞痛如刀割,只吐出几个字,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而床上的宋父,早就没了动静。
张成凤转头扫了一眼,眼珠子一转,叫得更大声了。
这下,终于把后面闭门读书的宋兴宁惊动了,赶了过来。
宋家三天两头就发生吵闹,宋兴宁早就烦得不行,就找了一些破棉絮,用破布裹了,再请人将它用木锲钉在门窗的边缘,隔音效果非常好,这样婆媳两人只要不在他房门外面吵,就不影响他读书了。
宋兴宁赶过来,就看到床上昏倒了一个,地上昏倒一个,还有一个躺在地上呼天抢地。
“怎么回事?”
张成凤脸色发白,挣扎着艰难道:
“应该是,吃了有毒的树叶。相公,你给我拿点水喝,我也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