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旋对他说的话似懂非懂,但姜行却知道,他说的是当年皇上大婚那日的情形。
因为宋家就是从太子大婚那天开始开始落败的。
他快速说道:“现在距离太子大婚已经十五年了!你能确定当时的情况,是你被人害死?”
他点了点头,又有些茫然:“我负责守卫太子大婚……然后我看到了……”
姜行声音冰寒:“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太子妃……”
姜行着急:“看到太子妃怎么了?”
宋敬承的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讷讷地:“看到了太子妃……”
随后他便一直在循环这句话。
陆旋叹了口气。
她转身看向姜行:“他有念,但和之前陆安年不一样。陆安年的执念明明白白,而他的念,仿佛被困在一团迷雾中。”
“他的鬼魂中更是有许多其他的鬼气在,应是当时死的人较多,大多数与他都有相同的怨念,所以最后才与他合为了一体!”
姜行浑身仿若触电,瞬间一个激灵:“是!”
“当时皇嫂身死,老伯爷负责侧妃大婚时的护卫工作,第一个被问了责!紧跟着太子妃身边所有护卫全都被问罪,他们是同一时间被杀害的!”
陆旋看了眼老伯爷:“可宋敬承的魂魄太久,念力太杂,目前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日具体的景象了!”
姜行见她已经开始掏出往生符,眉眼中染上焦急:“之前我答应过安国公彻查先皇后之死,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线索,王妃能否……”
她当然明白他的想法。
她自己也是国公府的人,先皇后是她姐姐,她当然要查清楚的。
只是她看着眼前连在一起的两个魂魄,目前有点麻烦!
她祭出那道往生符:“宋老夫人,你此生因果已尽,该入轮回之门!你可还有什么执念?”
老伯爷的魂魄她得先收起来养一段时日,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但老夫人,今日得送她轮回。
宋老夫人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忽然浑身一震。
“轮回?我不要轮回!”她疯狂地摇头,喃喃自语道:“季家抢了宋家的凤运,宋家会回到比季家强的时候,我不要轮回……”
陆旋眉目骤然冷厉:“天道无亲,常与善人;鸿蒙之下,无人可逃!这世间没有例外……”
然而她还没说完,只听得耳边“呼”的一声,老夫人的魂魄竟然突然化作众多鬼气中的一缕,主动让老伯爷吞噬,成为了助长他魂魄的一道鬼气!
老伯爷的魂魄在刹那间变得通红,陆旋连忙收了手中的往生符,急急念出解冤咒。
宋敬承的魂魄几欲发狂,他好似终于感觉到这是宋老夫人的灵魂,迫切地有想冲破九宫八卦符的冲动。
解冤咒念了好一会儿,陆旋又拿出一道镇煞符,这才平息了老伯爷的挣扎和怨恨!
如今老夫人自愿以身相伺也要实现让宋家变强的执念,让陆旋觉得有些可叹!
其实眼前这个被众多相同怨念组合起来的老伯爷,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的老伯爷了,或者说是一群被冤枉不忠不义而不甘心的臣民,他们的执念根本不在宋家如何,而在于想要为自己正名!
宋老夫人的牺牲是无意义的,当然这也跟她刚死亡不久,身上在人间的想法还较多有关!
她连魂魄都没了,其实对宋家来说,子孙才更无人庇佑!更是害人害己!
但她从来尊重他人命运,于是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掐了个手诀,又快速念了一段咒,老伯爷的魂魄很快就被收进玉簪里!
姜行此前见过她用玉佩收陆安年的魂魄,所以这会儿看见她将老伯爷的魂魄收进玉簪,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陆旋将玉簪插回头上:“他在里面疗养一段时日,想必后面能问出一些东西来!到时候我再送他走!”
姜行和陆旋走时,祠堂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些往日纠缠在伯府头顶的黑气终于没了,但宋家几人却仍是瑟瑟发抖地不敢靠近。
陆旋从容不迫地从几人面前经过,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一股威仪。
宋初肆低着头瑟瑟发抖,丝毫不敢抬眼。
她轻飘飘地回头扫了偌大的宋家伯府一眼。
尘归尘,土归土,这一刻开始,前尘往事也好,来日浮华也罢,真的与宋家再无干系了!
希望他们以后知道善恶有报,行事能有规矩一些!
门口知意和赵姨娘已经收拾好了包袱,陆旋带着她们去梧园安顿好,又将账目等交接了一番。
赵姨娘感动得几次落泪:“王妃,你的大恩大德,我和知意一生都报答不尽!”
知意一来到梧园就自在欢喜,此刻鼻头红红的,兴奋中还有些难以置信:“姐姐,我和娘一定将梧园打理得妥妥当当,等你后面不做王妃了就回来!”
听见这句话,姜行的神色蓦地一冷。
飞星赶紧在旁边咳嗽个不停。
知意连忙又补了一句:“后面不想在瑾王府的时候,王妃就回来!”
陆旋笑着点了头。
回到王府,姜行赶紧第一时间修书一封,命快马加鞭送往陇川。
当年敬仪皇后走后没多久,陆玄就对她的死有过闹事,姜行现在十分怀疑,当年陆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而后来陆玄很快被派往边疆平乱,现在看来似乎也带了浓厚阴谋的味道!
……
翌日。
季候爷一整晚都没睡好,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事情到此刻,发展完全偏离了以往他和皇帝合作的轨道。
姜行带着宋初石前去找皇帝,皇帝一定是只会给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根据他对女儿的了解,嘉茹一定会去劝解皇帝,也定会为长子求情!
这时候太后和谢家施压,皇帝为了平衡两边,应该会说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让徐九思和金吾卫介入查案,但这其中一定会给他们极大的空间,并非不可攻破。
到底是什么让皇帝下定决心要换人?
他起得早,现在眼下一片青黑。
想不出个头绪,又烦闷地捶了捶脑袋。
唯一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事是因姜行而起!
儿子死了,只有他瑾王能在这件事情上出气!
大儿子派出去下毒的人没有让他死,那么另一个人那边的玄术下手呢?
难道也失败了?
想到这点,季侯爷急匆匆地用了早膳,低调地坐上了一辆没有侯府标识的一辆马车,只带了个身手高强的随从,急奔咸宜坊而去。
距离梧园不过三条街的地方,静静坐落着一间四进宅院。
季相礼咚咚叩门两声,门人在不悦的神色中打开了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