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他带着大夫跑一趟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今他带着食盒过来叶思温叶思齐两人跟刘掌柜又没有什么交情,这非亲非故的哪能这般麻烦人家。
不过刘掌柜掌管酒楼这么多年也算是个人精,他当然知晓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她们拒绝的意味整个人眉眼一弯,笑道,“我可不敢揽功,这些都是我家小主子吩咐的,我就只给小主子跑腿的。”
小主子!?叶思温叶思齐疑惑的看向刘掌柜,他们怎的不知自己还认识这合味楼的小主子。
这酒楼的真正的主子都那般神秘,没道理他们能认识小主子啊!?姐弟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迷茫。
他们两人连那小主子长的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人家怎么会嘱咐刘掌柜这些话呢?
一边的刘掌柜一看二人这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内心明了,他宽慰两人道,“许是合了我家小主子的眼缘,今日小主子看见叶小姐那般还是专门去吩咐我的,况且如今天还冷两位还是赶快趁热吃些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看着面前摆的饭菜皆是没有在酒楼菜单上的,二人知道怕是专门吩咐后厨做的。
一时间二人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主子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刘掌柜没有在房间停留多久,明日就是上元节,今日镇子上人多,酒楼前面来往的客人容不得他在这儿多过停留,所以他将菜端出来之后就急忙道别往前面快步去了。
不过拿到饭碗的姐弟二人还没吃两口,房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敲开,看着着急推门进来的那人,叶思齐叶思温齐齐瞪大了眼睛。
“爹!?你怎的来了!”叶思齐看着来人惊讶的问出声。
今日两人都没有带小厮丫鬟,叶思齐也没来得及寻人去告知他,所以他是如何知晓叶思温在这处的!?
叶父听见声音也没管叶思齐,反而大跨步急急的走到叶思温身边,低头望着嘴唇干燥起皮小脸还苍白的女儿,他眸底划过一丝担忧跟怒气,叶父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几丝坚定,能够不自觉让人安下心来,“爹一定不会放过李家那小子,回府后你就好好养养自己的身子,万事有爹在呢!”
闻言原本还控制着自己情绪的叶思温,骤然听见叶父这么说,从遇到这事后藏在心底的害怕与担心彻底如山崩海啸般爆发出来。
看着眼泪如断线般的叶思温,叶父急忙上前去安慰她,小房间里顿时出现两道哭泣的声音,叶父循声先是望见床榻上小声抽泣的叶思温,然后一扭头看见叶思齐张大嘴巴紧闭着双眼放声沉浸的大哭着,一时将叶思温的声音盖得死死的。
“……”
这件事后叶母仿佛像是不知是想通了什么,再上门的媒婆通通被她拒之门外,而原先她坐在屋里捧在手里日日看日日挑选的画像也被她全部锁进落灰的抽屉里。
叶思温跟叶思齐也终于不再像是两个富贵闲人般整日在街道上游走。
不过如今叶父虽安慰着闺女却没想轻易就放过李天祥,他先是差人将李天祥这两日的行踪查了个干净清楚,包括他去了哪里见过哪些人。
然后等将他一切查清楚之后直接带着证据上门去找了李父,原先因着叶父上门还有些惊喜的李父在坐下后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清晰简洁的证据他面上闪过一丝灰败跟怒气,那个不孝子怎的能做出这般事情来!倘若叶父有心追究怕是能直接将他送去牢里几日。
不过他抬眼看见叶父面上无波无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整个人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如今这般告知自己怕也是因为两家多年的交情,此时他内心明了叶李两家这下子可真是要彻底决裂了。
不过至于两人谈话之后李父回去有没有将那李天祥教育打一顿,叶父全然不关心,他自己亲生的儿子再狠心又如何能下的去手?
就算是气急了总不会打到什么要紧的地方,躺在床上静养几日就能好好的。
叶父直接派人整日死死地盯着李府的前门跟后门,反正他也已经跟李父说过那李天祥干过什么事情了,所以只要一见李天祥出门派去的人也不管旁边有没有路过的行人,直接架着他带去没什么人的胡同下死手狠狠揍了一番。
做这些事情叶父根本没让府里的人伪装,一切都被明明白白摆在明面上,若是李家上门他便要看那李家到底敢不敢让外人知晓自家儿子干的好事。
不过在调查李天祥去过哪里之后还被叶父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那赵柔不仅跟他前后脚从一家宅子出来,且第二日李天祥还去她院子里待了不小的时辰。
出于直觉叶父找了个人一同盯着那赵柔的宅子,没多少时日竟然看到她请了个郎中进去。
守着的那人也机灵,当即跟上那郎中打探,原本还不愿说的郎中被塞了几块银子当即喜笑颜开说道,那赵柔怕是有孕了,虽然时日还少但那郎中诊过那么多孕妇有经验的很,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消息传回府里的时候叶思温正好在前院,不过听见这事的时候她眼都没抬。
回到今日叶思温被叶父接回了家中,李天祥也明白纸肯定包不住火,从合味楼出去之后他直接回了自己院子称病谁都不见,就连李母担心他都没能看见李天祥他人。
王桂芬骂骂咧咧带着时素娟去了布庄,若说之前她还有心哄着些时素娟,经过先前她带着自己在镇上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之后现在王桂芬看着时素娟面上没什么表情就烦。
“整日摆个死人脸给谁看呢!老娘带你出门都耷拉个脸!长的就是没福气的模样!”踏进布庄前几步,王桂芬看见时素娟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抗拒的模样,当即不悦道。
只是等两人一进布庄,一路上都被埋怨带走了心神的王桂芬看着铺子里光鲜亮丽的妇人小姑娘,胸腔里自卑的心又隐隐升起。
“大姐,您这是来买成衣啊还是买布匹啊?”布庄的掌柜是个年龄不大的妇人,两人一踏进铺子手足无措之际她像是没看见两人身上的小补丁跟灰扑扑的衣服,立即言笑晏晏的迎了上去。
看着穿着青绿色袄子甚至带着满头朱翠的掌柜,王桂芬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经过这般明显的对比自卑的意味越发的浓厚。
她声如蚊蚋,那掌柜的觉得自己若是不凑近听怕是都要怀疑她只是动了动嘴唇根本没有说话,“我……我来买些布给我家丫头。”
听见这句话的掌柜将目光落在她身边那个没有表情的小姑娘身上,此时的时素娟在老时家吃的不光不好,整日里还要洗衣做饭。
她重生回来之前被卖给牙人之后就被人买走,所以她上一世的吃食不说吃的有多好,但起码能让她吃饱,但是此时的时素娟却是全然没有她上一世清秀的面容。
看着那个瘦弱小巧,头发枯黄的小姑娘,掌柜认真打量了片刻,随即笑了开来,“小姑娘底子真好,日后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我看真是随了大姐您啊!”
听见这话王桂芬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可是又有谁不愿意听见自己被夸奖,原本自卑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面上甚至都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笑意。
她扭头看了看时素娟,联想到那掌柜说的话,这个往日里不被她放在眼里的闺女此时也被她看出来几分眉清目秀的模样。
看着王桂芬的心情被这一两句话说的渐渐放松下来,掌柜趁热打铁,“那大姐您今日要买些什么样的布?”
“有什么样的?”王桂芬试探问道,她都没来过布庄,哪里知道布庄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布。
闻言掌柜脸色不变,她带着母女二人往里走了几步,指着在王桂芬眼里除了颜色没有任何差别的布道,“这是妆花缎,依我看啊,最适合令千金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了!”
看着王桂芬母女二人的穿着,那掌柜没有介绍名贵的布料,先是拎着二人走到铺子中间介绍了中等些的。
看着掌柜收拾下那个泛着花纹的布匹,王桂芬眉心跳了跳,强撑着脸面询问道,“这布一匹多少银子?”
那掌柜面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的笑意,含笑道:“不贵,这一匹也就二两银子。”
“多少!?二……二两!?”王桂芬听她说不贵还真的放下了一半的心,结果听到后面那句话当即惊问出声。
二两银子啊,只能买一匹布!?整个老时家勤勤俭俭一整年都不知能不能攒出来十两银子,这小小的一匹布竟是就需二两银子。
当即王桂芬也顾不得什么自卑不自卑的了,她摆手,“太贵了些,你们铺子里便宜的布料有哪些?”
掌柜听见这话神色不变,她带着两人朝另一处没有什么人的地方走去,不像刚刚那边颜色靓丽鲜艳,这边的布暗沉又厚重,“这边都是些粗麻布,只是不如刚刚那缎穿起来舒服,不过这样一匹只需三百文。”
好布料跟差些的布料对比当然是极为明显的,两厢放在一处目光怕是扫过都不会看见这种。
不过三百文对于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王桂芬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时素娟,眼底的不明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她咬咬牙,“那我就要这粗麻布!”
王桂芬挑挑拣拣最终买了匹在这一众暗沉之中稍微鲜艳些的绿色布匹。
只是终归不如铺子里其他的鲜艳,掌柜卖了这么些年的布匹,一眼就看出来王桂芬选的这匹布不光不衬时素娟的模样,反而还将她显得老成。
但是其余的浅色王桂芬根本考虑都没有考虑过,她家又没有死人,穿个白色衣裳不是生怕家里人死的慢。
扛着布离开之后,王桂芬还感觉心头在滴血,这三百文拿去买肉不知道能吃多少顿呢,真是便宜这个赔钱货了!
她不禁朝着时素娟絮絮叨叨道:“老娘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银子,日后你嫁了人可要往娘家多多捞些好处来。”
如今闺女有什么用,最大的作用不是卖给牙人就是嫁人多收些彩礼钱,至于时素娟这么些年能自理干活时就没有一天是闲着的王桂芬却是丝毫不在意。
她自己就是在娘家干活干到出嫁,对于自己生的女儿也没有多少怜惜心思,周围的人对女儿也都是这般,一代传一代别人也都是这般,所以她又如何知晓过旁人娇养闺女的模样。
时素娟不听身旁王桂芬说的话,嫁人!?就算她要嫁人她也绝不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等她依靠着前世的记忆赚些银子之后,她肯定马不停蹄的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小小的镇子。
而距离她离开的日子,时素娟相信也不会远了,她单薄的肩上扛着布匹,身旁是说个不停的王桂芬,谁都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情绪。
王桂芬今日买布匹出了血,也没有心思在去买些旁的东西,直接带着时素娟回了牛车那边。
陆陆续续回来的几人看见时素娟扛着的布匹打趣王桂芬道,“该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吧,可不要忘了告诉我们啊!”
如今都是将要议亲成婚的女子才会出来买些布匹撑撑场面,那几人看着瘦小跟孩子一般的时素娟虽然觉得王桂芬心太急了些,却还是出言打趣了几句。
“忘不了,忘不了!”王桂芬笑呵呵道,如今布也买了,她心中也渐渐放松下来,说的话自然也不顾及身旁的时素娟听不听见了。
几人的对话,时素娟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她猛地扭过头去看脸上笑的挤成一团的王桂芬,她这是什么意思!?
内心慌张跳动的时素娟死死盯着王桂芬,脑海中想起王桂芬从布庄出来时说的话,所以她早早就打算好了!?
他们在自己如今还没有银子,也还没有逃跑能力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将自己嫁出去了,这个猜想使时素娟浑身仿佛浸到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