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雪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不禁莞尔一笑。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件事呢。”
卫封寒抬手捏了捏眉心,道:“这两日事情太多,我的确是忘了。不过刚刚心有灵犀,突然又想起来了。”
他面露疑惑:“你还说,我当时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他猛地抬头看向陆鸣雪。
不敢置信道:“你是……倩儿?!”
陆鸣雪只笑看着他,并未表态。
他越发确定,不可思议道:“你真是倩儿?”
陆鸣雪点点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教坊司,你和裴行迟翻墙进来时,我正在练琵琶曲。”
“当真是你……你为何如今才告诉我?”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所以,行迟他早知道了?”
“或许吧,我只是觉得,我是不是倩儿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与你相爱的,是眼前的我。”
卫封寒看着她,眼神沉沉,满眼的不可思议,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兜兜转转,从始至终都是你。”
以前听说书,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卫封寒原本还不信,如今只觉得满心的惊奇,看着陆鸣雪越发欢喜,竟有些睡不着了。
“你离开教坊司后,究竟是去哪儿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陆鸣雪道:“自然是回家了,我又不出来露面的,你们怎么找得着。”
卫封寒叹息:“难怪,一开始的方向便错了。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不是已经……这么说来,行迟是被姚兮倩给骗了。”
“大概吧,总不至于姚兮倩也去教坊司中学过琵琶。”
“他怎么会傻到这个地步,这件事应该很好验证才对。”
陆鸣雪扯了扯嘴角,随意道:“谁知道呢,鬼迷心窍吧。”
卫封寒沉默片刻才接着问:“你和你师父可还有联系?”
陆鸣雪摇头:“师父去了漠北之地,山高路远,寄信不易,怎会还有联系。”
“惠山公主大义,当初若她没被选中和亲,你便不会离开教坊司了对吗?”
陆鸣雪不置可否,她当初离开教坊司,也并不知道师父是要去和亲,更不知道她成了惠山公主。
“谁能知道,惠山公主原本是教坊司中的乐伎。真正的惠山公主如今又在何处呢?”
陆鸣雪思及此,不由地面露讽笑。
卫封寒淡淡道:“换了个封号,已经嫁人,阖家美满。”
还真是……令人生气。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师父是自愿的,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陆鸣雪难得尖锐道:“那是因为她是贱籍。就算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也不会自愿去和亲。那可是漠北,礼仪风俗与大梁大相径庭,水土不服,举目无亲……我都不敢想这样的日子要怎么熬。”
卫封寒将她拥入怀中,道:“惠山公主有大梁作为后盾,只要大梁昌盛,她自然无恙。”
陆鸣雪将心中的憋闷发泄出去,也知不论是自己还是卫封寒,对这件事都是无能为力。
他说得没错,大梁昌盛,戎狄不敢进犯,和亲公主自然无恙。
但若是大梁内乱……
陆鸣雪不敢再想下去。
这样看来,镇国公越早解决越好,若是放任他和戎狄那边来往,养大了戎狄的野心,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早已下定决心,眼下更为坚决。
卫封寒还不知她在想什么,仍旧和她说着小时候的趣事。
“我记得刚一见到你,我就想将你拐回家,做我妹妹。我是家中老幺,总想有一个弟弟妹妹。后来说的次数多了,行迟和我争抢起来。”
这些陆鸣雪都不记得了,只静静听他讲。
“我俩越吵越大声,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她摇摇头。
卫封寒情不自禁道:“你说‘你俩是不是有病’。”
“哈哈哈……原来我小时候这么不好惹。”
“可不,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么凶的女子。偏偏凶得这么可爱。你气哼哼得练琴,反而练得感情充沛,被老师夸奖,算不算我们办了件好事?”
经他提醒,尘封多年的记忆慢慢复苏,虽然模糊,可她竟当真想起了一些片段。
她记得他俩被她骂走后,师父过来打趣她,她当时一心只有琵琶,只觉得他俩吵,还反问师父,什么是“争风吃醋”。
师父并未多说,却一反常态地鼓励她。
师父告诉她,练习的曲目艰难,是因为她天赋高于常人,师父是以对待天才的态度在对待她。
她原本有些灰心,但从那以后,便越发刻苦,再没怀疑过自己。
便听卫封寒又道:“你当时生气,我便想着,等你气消了再去找你。加上当时我准备离开太学,事情堆到一块儿,便让行迟替我给你带话。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带话?
她不记得裴行迟有带过什么话。
她只记得他带来的一笼蒸栗糕。
“……他根本就没有提及过我吧?”卫封寒眯眼。
陆鸣雪转动眼睛,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肯定不会提的。我当初相信他,如今方知人心隔肚皮。”
陆鸣雪听他大发感慨,有些好笑:“原来裴行迟小时候就一肚子坏水了。”
“是啊,认清一个人,只能靠时间。”
提到小时候的回忆,就绕不开裴行迟。
两人心中都生出些时移世易的感慨。
城楼外的梆子声传来,陆鸣雪侧耳听了,道:“快些睡吧。”
卫封寒拉住她的手,她一回头,长发扫过他的脸。
“知道这个消息,我如何能睡得着?”
陆鸣雪挑眉:“为何睡不着?我是不是倩儿,有这么重要么?”
正是因为他不知道她是倩儿,仍旧爱她护她,她才会选择将这件事告诉他。
对她来说,“倩儿”不过是一个过去的身份罢了,什么都代表不了。
只有如裴行迟那般对过去抓住不放的疯痴,不懂珍惜眼前,才会一步错步步错。
卫封寒明白她的意思,只道:“知道你是倩儿,我总有许多事想告诉你。不过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说。”
他嘴角含笑,陆鸣雪忍不住俯下身去,给他一吻。
“是啊,来日方长,我们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