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我都能等！”蓝昊天停下脚步，一脸凝肃：“不能让死去的雍州百姓永不瞑目！也绝不能放任那些硕鼠不管，听凭他们危害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柏清玄定定望着他，心中微微触动。“屹之，你变得有担当了！”
蓝昊天面上一赧，支吾道：“我、我都已经长成男子汉大丈夫了，怎能还像以前那样只记挂吃喝？”
柏清玄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宠溺一笑，“长大了是好事，屹之如此天纵奇才，未来前程无限广阔！”
几日后，伏纪忠结束驰援北境的任务返京述职。
“边城如何？”
三人立在城墙下，柏清玄开口问道。
“梁定邦是个老狐狸，”伏纪忠理了理盔甲，沉声答道：“他应该找到了新靠山，末将怀疑是水家。”
“北境走私的事情，”蓝昊天插了一嘴，“有找到新的证据么？”
伏纪忠微微点头，“你说的那个苏合，自战后便销声匿迹。日逐王死不承认向边城派遣奸细，但他供出了从信朝走私生铁和栗米的事。”
“可惜陛下下旨，要与大戎国息战，用日逐王换取两国十年和平。”柏清玄叹息一声，“若能将他带回京城好好审理，一定可以连根拔除许多硕鼠。”
“也没差了，”伏纪忠伸手搭上二人肩头，“日逐王供出了钟家、季家、武家和水家，以及青州、海州和江州的部分大员。”
听到这里，柏清玄和蓝昊天相视一眼，露出些许震惊。
“真的么？”蓝昊天急切问道。
伏纪忠颔首，“我带来了他的认罪书，上有梁定邦和我的联衔。”
“太好了，”柏清玄会心一笑，道：“如此一来，便可清理掉不少信朝毒瘤。”
按照日逐王的认罪书，柏清玄命刑部抓来了钟家和季家的家主，并传唤武家和水家，同时发函各州，要求涉案官员即刻进京受审。
“倒卖国宝，走私生铁，钟云起你可认罪？”大理寺卿叶陶肃声问道。
钟云起垂下脸，低声应了句是。
叶陶威严的目光转向季疏影，继续问道：“走私食盐入境，搅乱我朝国计民生，季疏影你可认罪？”
“草民认。”季疏影俯身磕头。
“好，”叶陶收好供词，端坐在案台后，“本案初审结束，将人犯押入牢房！”
他微微侧身，转向上首的柏清玄，恭敬道：“柏大人，各地官员明日才能抵京，我们要不先到这里吧？”
“嗯，”柏清玄起身，冲他点头示意，“有劳叶大人了！”
晚间，柏清玄与吕沐言在茗香阁碰面。
“子玦，”吕沐言品了口茶，温声问道：“你是如何找出钟家和季家的罪证的？”
柏清玄抬嘴一笑，拿指尖敲了敲茶案：“银子。”
“没错！”扇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金奕辉一脸笑靥走将进来，“就是他们买货的银子！”
“金兄？”吕沐言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金奕辉毫不客气落座，朝他身边挤了挤，“楼下小二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幽会。我怕子玦被你抢走，便着急慌忙地赶来了！哈哈！”
“金兄……”柏清玄嗔怪一声，吕沐言看着他抿嘴一笑。
“子玦，”金奕辉自顾自饮了一杯茶，挑逗似的问道：“怎么样？我还算厉害吧？”
柏清玄笑而不语，吕沐言抢答道：“金兄，你该不会是追着金主的银子一路查到北境去了吧？”
金奕辉点头，“没错！他们要做买卖，缺了银子可不行！无论存取，我都命人暗中调查银子出处和用途，不出三个月便抓住他们不少罪证。”
“厉害！”吕沐言举杯，“金老板果然厉害！请！”
三人碰了一杯，柏清玄道：“只可惜没能证实水家和武家的错处，只罚了他们一笔赃款。”
“那也不错了！”吕沐言笑得狡黠，“至少让陛下对他们心生嫌隙。”
他停顿须臾，接着问道：“对了，考功司的事如何？”
柏清玄沉下脸来，“如常进行，百官颇有怨言。”
“坚持下去，”吕沐言笃声道，“直至将所有昏庸无能之人逐出朝廷为止。”
* *
七月盛夏，夏侯红莲应太皇太后之命，仍旧逗留京城。
她寄了封信给吕沐言，邀请他前往京郊山林的别院品茶。
吕沐言本不愿去，但盛情难却，只好骑着青牛前去赴会。
夏侯家在京城有别院数座，京郊山林里的这一座地处温泉附近，夏季可以在此享受蒸浴。
山道崎岖，晨间骄阳被林荫遮挡，落下一路清凉。
吕沐言并不晓路，走至半山腰突然发现自己迷了方向。
好在山道旁有村妇浣洗衣裳，他跳下青牛，扶了扶斗笠，走近那妇人问道：“请问娘子，夏侯将军的别院怎么走？”
那妇人背着他，在温泉边浣洗帕子，头上戴着一方棉布蓝巾，垂着头回答：“山顶右拐，大门上挂着‘夏泉’匾额的就是了。”
她声音低沉，吕沐言也没作怪，拱手一揖道谢辞去。
刚走两步，身后妇人唤了一声：“听闻夏侯将军脾气古怪，不能对出下联者一律谢绝入府，还望相公好自为之。”
吕沐言脚下一滞，回头看时，那妇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他心下暗叹，“这妇人难不成是山中仙子幻化成人的？”
晃晃悠悠上了山，右拐没多远，果然瞧见一扇朱漆大门上悬着“夏泉”的匾额。
递了名帖没多久，便有仆人引他入府，曲曲折折转过好几个朱漆回廊，才来至一座凉亭。
“纤云亭。”
他抬眸看向头顶的匾额，低声沉吟一句：“云是有，只可惜此处景致不够纤丽。可能夏侯将军行伍中人，并不在意这些吧！”
正凝思之际，花园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家将军有令，请吕公子根据上联作出下联，一炷香功夫后奴才来取公子佳作。”
说完，便有几名家仆往石桌上摆设笔墨纸砚。
一切就绪，那家仆倏尔朗声道：“上联是，山中猛虎饮清泉，只待今朝。”
吕沐言垂头思量片刻，提起笔来书就：“林下美人浣纱巾，翘盼未来。”
那家仆取走下联，没多大会儿，便折返回来道：“吕公子请吧！”
炎炎夏日，二人向着山中深行。
隐隐听见水流声，热气也逐渐扑面而来。
“夏侯将军在泡温泉？”吕沐言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
那家仆沉声答道：“吕公子不必介怀，我家将军不过是在泉边小饮。”
二人说着，忽从氤氲热气里传来一道女声：“吕公子，你来了。”
穿过灼人的热气，吕沐言才看清温泉边上，夏侯红莲正一身素纱蝉衣坐在草地上酣饮。
“小生见过夏侯将军！”
吕沐言躬身一揖。
“快过来坐，”夏侯红莲毫不扭捏，豪气道：“本帅等你很久了。”
吕沐言看了看小几上的酒坛，随即掀起衣摆跪坐下来。
“上次承蒙吕公子提醒，”夏侯红莲放下酒盏，柔声说道：“本帅及时发现荷包失窃，才不至于在京城闹市丢人现眼，免了本帅一场尴尬。”
“举手之劳而已，”吕沐言垂眸笑笑，“不值得将军挂念至今！”
“说起来，”夏侯红莲看着手中酒盏，漫不经心道：“你我同是放浪之人，今日相逢只恨太晚。”
“放浪？”吕沐言微微一愕，瞠眼问道：“夏侯将军人中翘楚，女中豪杰，怎能说是放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