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柏清玄神色一变,他抬头望向金弈辉,目光带着深深的考究:“你的人?”
金弈辉面色一红,赶忙摆手解释道:“卖身契和奴籍在我这里,所以是我的人。”
溪言自知说错了话,忍不住羞红了脸。
“东家莫要掩饰了,”帷幔后另一道倩影忽然插话道:“整个花间阁,何人不知东家倾心溪言?”
这话说得溪言面上更红了,她赶紧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衣袖,朝她使劲摇头。
那女子松开她的手,慢慢移出帷幔,露出一张艳如桃花的脸。
“奴婢羞月,敬柏公子一杯!”
金弈辉赶忙转移话题,道:“对对,这是花间阁的前任花魁。羞月擅长跳舞和琵琶,还会鞑靼的胡旋舞,风情十足呢!”
虽然如此,可柏清玄的神思仍集中在海洲走私案上。
“好,”他接过茶盏,又是一饮而尽。“羞月姑娘貌美如花,果真艳丽世无双!”
羞月闻言立时面上蹿起一道霞红,谢过礼后便抱出自己的琵琶跳起了胡旋舞。
雅间里乐声轻快,柏清玄的目光虽停在曼妙舞姿的羞月身上,却越过她身躯看向了遥远的海州。
一曲舞完,柏清玄让两位花魁都退出雅间。
“适才溪言所说,金兄如何作想?”
他忽然语气严肃地问道。
金弈辉皱了皱眉头,托起下巴回答:“溪言没必要骗我,她是我的人,这一点可以放心。只是海州那边……”
“当年海洲走私案,还有之前水容泽审出的蓝昊天参与海洲走私一案,”
柏清玄略作停顿,“这两个案子一定是同一帮人所为,他们故意嫁祸于人,恐怕是因章正对其内幕有所察觉。”
“是,”金弈辉自顾自饮了一口茶,附和道:“之前吕家交待的部分案情,能联系上海洲走私案么?”
柏清玄摇头,叹声道:“吕一只承认自己偷运官银,不承认参与海洲走私一事。远在海洲的钟远洲虽然被捕,同样拒死不认走私勾当,只对盗用官银一案认法伏诛。”
“那便难了!”金弈辉叹出口气,“不亲自去趟海洲查案,怕是永远也不会知晓其中内情。”
“嗯……”柏清玄垂下眉眼,面上神情复杂。
金弈辉适时转移话题,道:“对了,准备截粮的人马都备好了。”
“确定妥当了么?”柏清玄抬眸望着他,眼神祈盼,“一共多少人?”
“十个,”金弈辉抬手做了个手势,信誓旦旦:“保证点燃粮车就撤,绝不拖泥带水。”
说着,从腰际掏出一枚腰牌,青铜制成的牌子上,刻有左贤王几个小字。
“左贤王?”柏清玄瞳孔微张,惊疑道:“金兄,你是如何弄到大戎国左贤王腰牌的?”
金弈辉笑得神秘,解释道:“非也,这可不是左贤王的腰牌,而是左贤王麾下千人长的腰牌。”
柏清玄看着他,目光仍旧疑惑不解。
“放心吧,是我从雍州贩粮队买来的。”金弈辉说得很是得意,“这玩意儿,八成是他们在沙漠里捡来的。”
大戎国靠近沧州一带是左贤王的封地,那一片全是沼泽。
柏清玄也不怀疑了,肃声叮嘱道:“万事小心,若是不幸被抓……”
“大不了一死,我保他全家安康。”
金弈辉打断他的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也好,”柏清玄不再强调,“但愿一切顺遂,回去我会通知卫千户行动的。”
“嗯,”金弈辉拍拍他肩头,表情凝重:“子玦,未来多舛,遇到中意的姑娘还是早些完婚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没个后人如何能行?万一……”
话说一半,他忽然喉咙一哽,说不下去了。
万一再来一波刺客,一箭穿心而过,柏清玄赤条条一个去了,留下柏家人该会是怎样的绝望?
“知道了,谢金兄关心。”
柏清玄神色淡淡,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你别只知道啊!”金弈辉按在他肩头的手不觉用力,“你得行动起来!”
“我……”
柏清玄垂下眼睫。
金弈辉有些气闷,道:“适才溪言如何?你中意不中意?”
“金兄,”柏清玄倏尔抬眸,对上他急切的目光,“溪言是你的人,我怎可觊觎分毫?”
“不是……”金弈辉急得舌头打结,“我不是……她……”
“好了,金兄。”柏清玄抬手覆住他手背,安抚道:“灵月公主我都不喜欢,何况是秦楼楚馆里的姑娘?金兄与溪言姑娘情投意合,我不会横插一脚坏你们好事的。”
“什么好事?”金弈辉面色涨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只是主仆关系而已。”
柏清玄嘴角浅笑,柔声道:“金兄或许并非有意于她,可溪言姑娘却是钟情于你。好好把握,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美意。”
说完,便起身拄着拐杖慢慢走出雅间。
金弈辉赶紧起身送他下楼,二人在门口辞别。
看着柏清玄离去的背影,金弈辉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觉着他身上蒙着一层阴霾,淡淡的,拂不去,散不开。
* *
东宫太子詹事寥大人是位年近六旬的老臣,辅佐东宫前,曾在国子监任国子祭酒一职。
能力和品行自然是没得说,伏纪忠每次撞见他,都格外恭敬有礼。
“廖大人,晨安!”
廖大人慈祥的眸子扫了他身上盔甲一眼,缓声道:“晨安,伏指挥使辛苦了!”
“不辛苦,下官职责所在。”
伏纪忠笑着说道,心下怀疑这位东宫管事是否知晓太子逼宫的计划。
“廖大人,您来东宫多久了?”
廖大人笑得和煦,道:“自太子迁入东宫,老臣便奉旨在此了。”
“廖大人是东宫老人了,”伏纪忠揣摩用词,慢声道:“大人可知太子殿下,预备在太后娘娘寿辰那日,送些什么给太后呢?”
“那自然是大礼了,”廖大人面色不变,解释道:“殿下命老臣准备了一株南海珊瑚树,足有半丈高,价值连城呢!”
“哦,确实贵重。”伏纪忠假装咋舌,又问道:“太子殿下准备亲自呈上送给太后娘娘么?”
话刚问出口,又觉不合适,赶忙补充一句:“下官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如今日理万机,能有空闲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么?”
“伏指挥使,您这是何意?”廖大人面露困惑,“太子殿下再忙,也得尽孝不是?即便是陛下,若非病到不能动弹,也得亲自前去给太后娘娘贺寿。”
看他表情,伏纪忠才确定他并不知晓太子逼宫一事。
随即敷衍道:“是是,廖大人言之有理,是下官说错话了!”
按照太子给他的指示,太后寿辰那日,他要兵分两路行事。
一路负责包围太后所在的仁寿宫,另一路则要杀进养心殿,控制宫里宫外所有关键人物。
对于这份计划,伏纪忠并不觉任务艰巨,只是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东宫那么多寮属,却一个都不曾知晓太子逼宫大计。
这是太子故意隐瞒,防止消息外泄;还是根本居心叵测,只想骗他入局?
伏纪忠不敢确定,这几日一直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