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其中一点,”裴望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画上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你看,这具女尸还被剥了脸皮,当时仵作验尸,就着女尸被剥了脸皮的皮肉外翻程度,可以推断出当时女尸咽气前,伤处尚有血液渗出,说明,女子的脸皮是被活剥的。”
尽管这只是简单勾勒写上注释的图纸,也足以让梁怀倒吸一口凉气。
他坐镇京畿府衙,面对过不少后宅阴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惨无人道的虐杀。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这般丧心病狂?”
不,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形容了。
那个动手的人,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裴望脸凝重,“女尸脸皮被剥,说明痛下杀手的人并不想让人知道女尸的真实身份。”
“不对,”梁怀反驳,“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女尸的身份,为何会有这么多破绽?”
他喃喃自语,“发簪与木镯都直指荣郡王府;而柳溪村隶属长河县,苏康任职长河县县令的第一年,夫人诞下了女儿,为了凸显自己对待百姓如儿女,故而将女儿的闺名取为柳溪...”
而眼下苏柳溪与顾时之间那点事,在上京已经不是秘密。
可就今日他带着东西前往荣郡王府试探,苏柳溪总是有意无意想要从他那里套话...
“确实可疑。”梁怀喃喃自语。
更甚者,他怀疑可能连顾时都是知情人。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
“若是咱们的假设成立,苏氏与木兰山女尸被杀一案有感,可苏氏一介女流,她又如何认识那些贼匪?”
“有没有可能,她一开始只想在柳溪村找几个农户替死鬼除去自己的眼中钉,但是却并没有特别了解过柳溪村的营生?”
裴望眼底闪过一抹讥诮,提醒道,“莫要忘了,苏康这些年步步高升,靠的就是在长河县卓越的政绩,至于从属村落柳缴纳税银的银钱来历...你觉得,他会关心吗?”
不会。
梁怀摸了摸鼻子,“所以,大人的意思是,月牙坳的贼匪,不单单只是与柳溪村有关,还很有可能来自柳溪村?”
裴望不答反问,“柳溪村的田地大多荒废,难道梁大人没有怀疑过柳溪村的人作何营生?”
梁怀被裴望问得哑口无言。
他一个京畿官员,又不经常跟命案匪案打交道,他能怀疑什么?
“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将此事上报皇上...”
梁怀的话音未落,裴望已经先抬手打断了。
“暂且不报,柳溪的贼匪敢这般嚣张地屠杀木兰山坳的村落占地为王,定是有所倚仗。”
“您是怀疑...”
裴望目光微沉,“只是怀疑,木兰山女尸误打误撞给咱们撕开了一个缺口,在有其他实质证据之前,先不打草惊蛇。”
一切猜测,都是建立在女尸的身份是荣郡王在丹阳娶的那个平民妻子身上。
眼下最重要的,是确认他们的猜测无误。
裴望细细收起图纸,心中默默盘算着明日应该如何“请”荣郡王前往“义庄”认个尸。
...
翌日早朝下朝。
裴望拦下了顾时。
“郡王爷请留步。”
顾时与裴望不相熟。
但是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大理寺卿位置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态,他温文有礼地站在原地,等待裴望走到自己跟前。
“裴大人这是...”
裴望谦和地朝他露出微笑,“有事与郡王爷相商,不知郡王爷有没有时间随下官走一趟?”
若非提前知道他的身份,顾时根本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如书生的人,居然会掌管一朝司法而且还深得皇上重用。
今日顾时本来还与虞悦希约好了要带她放风筝。
眼下显然是不能推拒裴望。
只好朝裴望回以一笑,肃手道,“裴大人,请。”
沈慕兮恢复意识的时候,刚好听到裴望开口邀约。
她不知道裴望要请顾时做什么。
心中不安,没办法离开顾时半丈远。
只好担忧地看向荣郡王府的方向。
...
正午时分。
荣郡王府。
冷清破落的小院里。
顾筱筱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尽管她已经开始逐渐习惯周围世界的安静。
可是听不到声音不代表她不会饿。
她的喉咙干哑得厉害。
就在她以为要自己去外头水井找水喝的时候,她发现了桌子上多了一个小铜壶。
她急忙上前查看。
铜壶里,有满满的水。
莫名地,她想到了昨天给她吃肉粥的小姐姐。
长得跟拴娣姐姐不一样,却像拴娣姐姐一样关心她,还给了她一个饼,帮她包扎了一下她受伤的左手...
想了想,顾筱筱笨拙地用左手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小饼子,就着凉水啃着小饼子。
要是娘亲在就好了。
娘亲会给她做香喷喷的饭菜,熬香喷喷的粥...
安婆婆会给她摊酥脆的饼子,拴娣姐姐会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脆甜的果子...
到时候,她就可以用安婆婆给她的饼子和拴娣姐姐给她的果子给回那个漂亮姐姐。
就不会白占漂亮姐姐的便宜了。
顾筱筱的眼睛不停地涌出眼泪,打湿了包着酥饼的油纸。
她想娘亲,想安婆婆,想拴娣姐姐...
爹爹坏,她不想要爹爹了。
她想哭,但是不敢哭得太大声,万一引来了打她的坏人,她可能连饼子都没得吃了。
吃完烧饼。
她哭着回了床。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满是脏污的床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眼睛痛了,累了。
疲惫的阖上眼睛正想要睡过去。
一股蛮力将她奋力一扯。
紧随而来的是脑袋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痛得她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
还未来得及让她喘气。
一只精美的绣鞋压上了她的脑袋。
顾筱筱努力将视线聚焦看向那个踩着她的脑袋的人。
在认出那个人以后,她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这是前几天诅咒他娘死了,抢走她爹爹,还欺负她的坏姐姐。
此时,坏姐姐笑容古怪地动着嘴巴。
她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可是从那个恶意的笑容中,她感觉对方好像又想打她。
她想问她为什么要打她。
可是娘亲说过,有礼貌的好孩子,要认真听完对方的话,才能开口...
虞悦希看着顾筱筱被她踹了一脚也没有任何声音,还一脸怔怔地看向她。
她笑得满脸恶意。
“她们说你聋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不仅聋了,还变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