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小道,来至山下,老远便瞧见爷爷立于村外,殷切眺望这处,神色间满是罣碍。
曦瑶见他身型清癯,面容枯槁,双眼一湿,已是奔了上去。
爷爷一喜,也蹒跚地迎向了远处的曦瑶,爷孙二人紧紧相拥在了大雨之中。
爷爷摸她双手,只觉如两块冰石一般,遂不再迟疑,将二人肃进屋中生火取暖。
荣云、曦瑶拭去一身雨水,换上干净衣物,再坐于火堆一旁,热意袭身,得其所哉。
曦瑶又将洞中遭遇告知爷爷,爷爷虽时常赶山,于那处山洞也不曾目睹,再见曦瑶所携药株,更觉惊疑不置,其中几味草药更只在书中见过草图。
既无线索,此事也便不了了之,至于那块玉佩,曦瑶见质地清洁,甚是喜欢,干脆自己佩戴在了脖颈。
曦瑶悬念荣云眼疾,又向爷爷询问其中缘由,爷爷则连连摇头,感叹自己孤陋寡闻。
荣云双眼之症状,他此生也未见合契者,日后是否复发,自也无从得知。
只知这毒素如附骨之疽,显然出自一位施毒高人之手,且将眼下药方试上一试,以冀能见成效。
荣云听闻这话,双眉紧簇,五味杂陈。
心想:爷爷所说那位施毒高人,必然也是迫害自己至此的罪魁祸首,只是我要如何才能寻到他,又要如何才能清除这双眼苦疾。
那双目不明之样状,寝馈难安之心境,他此生再也不愿体会,可世事无常,又怎会如荣云所愿!
正思量间,身旁噗通一声闷响,荣云、爷爷纷纷转头去望,只见曦瑶已然昏倒在了地上。
荣云如响斯应,立时搀扶起曦瑶,轻唤两声,不见有应,伸手摸她脸颊,竟是热得发烫。
荣云惶恐道:“爷爷,她在高烧!”
爷爷已有所了然,道:“必是身受秋雨,惹了寒气,快将她搀入内屋,我这就为她熬制驱寒汤药!”
荣云依法施为,将曦瑶放置在了内屋床榻,见她双颊红热,如似炭焙,心中负疚无加。
荣云拿来毛巾,湿过敷于曦瑶额头,不过多时,爷爷也盛来热汤,助其服下。
一碗下肚,犹不见好转,爷爷令荣云屋内照看曦瑶,时时为她更换毛巾,自己则去屋外为荣云煎熬解药。
待荣云服下药汤已至昏时,屋外大雨也见停歇。
却是曦瑶高烧依旧不退,此刻她于床上辗转生受,呻吟不迭。
荣云别无他法,唯有不停为其更换毛巾,擦拭脖颈儿,再到深夜,服过第二碗药汤,曦瑶发汗如雨,体温逐渐恢复正常。
荣云终是舒了口气,心道:现下自己虽然失忆,孤冷之本性却仍有所承袭,可谁又曾逆料,眼前之女子已然能令自己牵肠挂肚。
荣云伸手抚在曦瑶玉脸,再细细端量她许久也不觉乏腻,不禁感叹,情之一字,当真奇哉!怪哉!
困意来袭,荣云难以自持,遂悄悄退至外物,横卧床榻,不消片刻已是睡了过去。
翌日,雨过湛然,山色澄碧,溪流蓬勃,淙淙流响。
荣云起了个大早,心中萦怀曦瑶,正欲踱入内屋,眼前一黑,却与曦瑶撞了个满怀。
荣云犹觉香气扑面,连忙退后数步,惊讶道:“曦瑶,你身体可是好些了?”
曦瑶恬然生笑,道:“我现下觉得好了许多,只是这脑袋不时地还有些昏沉。(哑语)”
外屋,爷爷一边收拾铺草,一边打量曦瑶,见她气色红润,中气渐旺,便道:“你昨日高烧一夜,此刻脑袋昏沉也是正常,只是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曦瑶望向跟前荣云,面容之上,却无半分恮悔,爷爷瞧见这状只不住地摇头叹息。
荣云幸何如之,双瞳更紧盯曦瑶不放。
曦瑶高烧初愈,桃腮薄面,白嫩透红,更有不胜娇羞之意。
爷爷一声轻咳,二人憬然惊觉,纷纷侧首两厢,一时郎情妾意竟忘却了一旁的爷爷。
曦瑶搪塞道:“天色不早,我去生火做饭。(哑语)”
说着开门疾走,不出几步,忽地啊声轻唤了起来。
荣云、爷爷俱是一惊,连忙出门去看,只见院落空空,唯有曦瑶一人颔首低眉,呆愣原地。
爷爷奇道:“丫头,怎么了?”
曦瑶伸手指道:“爷爷,你看这是什么?(哑语)”
爷爷顺手去望,见大雨过后,院落潮湿,却是泥泞之上,落有一排浅显的爪印。
近处来看,这爪印形如梅花,不过核桃大小。
荣云道:“可是村中家猫留下的印迹?”
爷爷道:“村中山鼠猖獗,赡养家猫者不在少数,只是昨天大雨刚过,这家猫不该夜出才对。”
荣云不解,一旁曦瑶又道:“会不会是山上禽兽?(哑语)”
爷爷双眉一弯,也觉毫无头绪,当即道:“不如寻上去瞧瞧。”
言毕,已是走出院外。
荣云、曦瑶紧随其后,只见这爪印跃过围墙,反朝村外方向驰去,奔出不久,便消失在了山脚丛林。
爷爷远远了望,悠悠道:“如此看来,定是山中禽兽所为。”
曦瑶道:“山中禽兽鲜有入户妄为,且家中并无亏损,这又该作何解释。(哑语)”
爷爷思之良久也无答案,最后只得道:“兴许只是迷了路,不过依足迹裁度,这禽兽不过家猫大小,也不足为患,日后你们留心些便是了。”
荣云、曦瑶点头首肯,而后便相偕折回了家中。
爪印一事也就不了了之,可之后数日,却愈发令几人觉得不安。
先是爷爷,每每夜间于院中风干晾晒的草药,总会无缘无故少却大半,簸箕之中,更会留下猫抓狗挠一般的痕迹。
更诡异者,少去的药材尽是其中珍贵罕见者,爷爷心疼之余,怒火也越积越多,誓要擒下此禽兽不可!
而后便是荣云,他双耳敏锐,聪辨异常,偶尔夜半醒来,便听闻内屋床榻隐隐传出两道呼吸声。
起初还道耗子夜出,令自己有所幻觉,可之后几日,这异响又接连传出,碍于男女之不便,荣云也并未进去探个究竟。
此话一出,爷爷、曦瑶瞬间变了脸色。
没曾想,这禽兽进出院落,竟是去了曦瑶内屋,即便它体型娇小,此刻也不免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便决定守株待兔,引那禽兽入彀,于是在内屋蹲守,可到第二日清晨,也不见那禽兽踪影。
三人心想:必是那禽兽今日忙碌,没得前来,它先前也并非日日光顾。
鉴于此节,又于内屋连蹲三夜,却是那禽兽依然不见露面,三人当真再也没了精力和耐心,最后只得废然作罢。
偏偏就在三人精疲力怠这晚,那禽兽不期而至,肆意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