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秦王府内,张灯结彩。
席间,高朋满座,喜气洋洋。
新房内,红烛高照,映衬出一室旖旎的红色。
圆桌绣柜,香炉氤氲袅袅。
纱幔低垂,精雕玉琢的红漆木床上,锦被绣衾,极尽奢华。
一身凤冠霞帔,头盖四方红绸布的沈清歌,正端坐于喜床上。
突然,一个激灵,她一手扯下红盖头,面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细密的汗珠浸湿了衣衫。
“我不是死了吗?”
沈清歌下意识捂住胸口。
她还记得,她亲手夺过盛有毒酒的玉盏,一饮而尽,胃里顷刻翻江倒海,汩汩的黑血从嘴角喷涌而出。
她就这样倒下了,全身不停地抽搐,直到断了气息……
视线迟缓地扫向四周。
墙上龙飞凤舞的大红喜字甚是刺眼,沈清歌的眼底也渐渐泛起一层寒霜。
她知道这是何地了!
秦王萧墨和她的新房,也是她的葬身之地!
多么讽刺!
所以……
她这是重生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往的种种饱含强烈的恨意向她袭来,咬破的嘴唇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
上一世,她本是大周朝北陵国第一武将,宣平侯沈啸林唯一的小女儿。
她的父亲,又称镇北元帅,统领五十万镇北大军,战功赫赫,位极人臣。
她的父母恩爱非常,家族和睦,人丁兴旺。
五个哥哥,个个文韬武略,自小便进了军营,随父征战沙场。
本应一切和美,她可以在全家的疼爱中,天真烂漫地长大。
可天有不测风云,母亲林徽柔一直体弱,在她九岁时,因重病不治,永远的离开了。
自此,在经过一段漫长的消沉后,父亲没再续弦,而是将对母亲的爱转移到了她身上,祖母和哥哥们对她也是极尽宠爱与纵容。
因此,她被宠出了个无法无天,刁蛮任性的性子。
她情窦初开,爱上了潇洒英俊,衣冠楚楚,却实则阴狠狡诈,杀人如麻的三皇子---秦王萧墨。
老父亲抵不过她的寻死觅活,非他不嫁,便主动御前求亲,却不曾想,也将整个家族推入了万丈深渊。
原来,她不过是夺嫡之争中的一颗棋子。
父亲为人刚正不阿,在党羽派系中,从不站队。
萧墨便另辟蹊径,从她下手,果然得到了父亲的支持,成功夺下太子之位。
然而,父亲对这个城府极深的女婿,始终留了一手,为了保护女儿,为了朝廷安宁,一直用兵权牵制着萧墨。
这便彻底激怒了萧墨,他不惜联合北戎,送上三城,制造了一场无端的边境骚动,为父亲定下通敌叛国的罪名,又成功策反了父亲最信任的下属,将父亲与五个哥哥斩杀于漠北,尸骨难寻。
接着,萧墨趁皇上震怒,顺水推舟,将宣平侯府抄家,妇孺皆流放岭南,家丁丫鬟悉数发卖。
流放途中,他仍不放过,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曾经风光无限的宣平侯府,一夜倾倒!
而她,沈清歌,也在得知这一噩耗之后,被“心爱之人”逼得自饮毒酒,了此残生,仅做了半月的秦王妃!
萧墨则坐收渔翁之利,将镇北军虎符收入囊中,掌控了整个镇北军。
至此,他权倾朝野,连皇上也有所忌惮,虽还未正式册封太子,但也是木已成舟,板上钉钉!
恨!
叫她如何不恨!
她想起身将那“喜”字撕的粉碎;
她想脱下身上枷锁般的凤冠霞帔;
她想拽下红色的纱幔,将合卺酒抛洒一地;
她想毁了这新房中的一切!
甚至想立马冲出房间,手持利剑,刺穿仇人的胸膛!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何惧之有?
想到这儿,沈清歌只觉身体微微颤抖,手脚冰凉,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扑通,扑通,扑通!
“小姐,您怎么了?”
温软的女声,瞬间将沈清歌拉回了现实。
她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来,就看见丫鬟云秀一脸焦急地站在她的身侧。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表示无事。
云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双手递过茶盏,“小姐,喝杯茶暖暖身吧,您许是坐的太久了,都冷的有些发抖了!”
沈清歌望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小丫头,前世就算她飞扬跋扈,脾气乖张,依旧对她忠心耿耿,一直伴她左右,最后甚至为了护她而倒在了血泊中,心中不免泛起涟漪。
她接过茶盏,深抿一口,幽香扑鼻,温润舒畅,心绪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次,便是给她机会,亡羊补牢,而不是让仇恨蒙蔽了双眼,白白浪费了时间!
于是,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此刻依旧喧闹,一片喜庆之景。
她转过头,“云秀,此刻是什么时辰?”
“小姐,刚过亥时!”
闻言,沈清歌心中咯噔一下。
“糟糕!”
没几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节点,明日辰时,父亲通敌叛国的消息将会传出,抄家流放的旨意便会送到侯府,她得立刻打算了!
大脑飞速运转,片刻之后,她便做出决定,
她要回侯府,随亲人一同流放!
将门无犬女,她不能失了气节,这样,方能告慰父兄的在天之灵!
如今父兄不在了,家中已无成年男丁,只剩下年迈的祖母,几个柔弱的嫂嫂和年幼的侄儿侄女。她有责任带着大家活下去,平安到达岭南。
然而,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却摆在了她的眼前,她如何在流放路上护一家老小周全?
只要抄家流放的旨意一到,侯府必定会被随行来的人马翻个底朝天,搜刮得一干二净,恐怕连“一砖半瓦”也不会剩下。
更何况,流放岭南之路并不好走,甚至可以说艰辛异常。
一路上,他们不仅要面临着恶劣的自然环境、险峻的地形,还有可能遭受疾病的折磨。
更恐怖的是,他们的身后可能还有一群伺机而动的杀手如影随形。
没粮食,没银两,没武器,没草药…
怎么办?
怎么活?
沈清歌焦急万分,在新房里来回踱步。
她又将云秀打发了出去,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安静地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一筹莫展之际,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从她的胸前传来。
沈清歌下意识地低下头,望向胸前佩戴着的那块云纹玉佩。
原本黯淡无光的玉佩此刻竟然闪烁着幽白的光芒,这奇异的景象令她惊愕不已。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将她的意识紧紧吸住,让她无法挣脱。
沈清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