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定府的境况愈发糟糕了。
江雁在流民堆中穿行的次数不算少,如果说河定府刚乱那会这些人给她的感觉还是温顺的家犬正悄悄磨利爪牙,这会儿就是步步逼近随时抢夺猎物的斑鬣狗。
不过江雁倒没有因此恐惧,在打架和逃命这方面她怎么着也算经验丰富。
她同返乡团中的一户人家临时结伴,只为不危及自身时互相照应,多份保险。
这户人家的年轻媳妇起初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同一位瞧着还未及笄的瘦弱女孩搭伴,但某日见到江雁抡着长棍打退围拢上来的流民,狠劲和力道一点也不怯于自己公婆,还时不时拿箭镞给他们捅出血来……
以及江雁打完人后从怀中拿出折叠整齐的干净帕子给自己抹净脸上的血污汗渍,随后冲着自己温和一笑,看得她心肝胆乱颤。
这是江雁第三次对上方家小媳妇葵娘瞟过来的好奇忐忑又隐含些许不认同的眼神。
江雁大概能猜出这人心中所想,但事不过三,一直悄摸摸的盯着看有碍她对周围危险的感知。
继续沿用蒋草化名的江雁直接问向葵娘:“我身上是有哪里不妥当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从未见过像蒋小妹你一样厉害的小女郎。”
“方叔方婶还有李姐姐她们都很厉害。”这是江雁的真心话,当时打人时她仿佛听到他们扁担下骨头一处处断裂的声音。
“公公婆婆还有嫂子厉害我都知道的,但……”葵娘喏喏许久后面的话一直说不出口。
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江雁觉得“但”字后面的内容不是她爱听的,便没那份体贴等待她喏完,也说不出鼓励的话。
但话撂一半又有些难受,江雁干脆帮着接上结语。
“但你觉得自己做不到如他们一般厉害,没有关系,路上不缺盯着大家的流民,抓住机会多多练手就好。等回到家乡,你也是独一份的厉害娘子。”
葵娘被江雁的话哽住牙齿紧咬下唇,在一旁毫不遮掩偷听她俩对话的李娘子更是光明正大的笑起来。
她这位弟媳初相看时人还好好的,不过半年嫁进方家,就成了娇弱做派,也不知哪里沾染的毛病。
一会儿嫌弃她和婆婆嗓门大满院子喊人粗俗,一会儿觉得下地会晒黑皮肤,逃难出来不担心被抓走服劳役的小叔子不担心一家人的安危,偏又对活该被打的流民生出了同情心……真是造孽啊。
江雁并不想搅和进方家妯娌两人的孓语,但她若是知晓李娘子心中成串的腹诽,说不准会怀疑这位葵娘有很小的几率是位穿越同仁。
毕竟性格大变这种事没什么特殊经历很难发生,要么之前一直装的好,要么跟她一样换了个芯子。
就是她,还是在病床上生生躺了两年多,被认为憋疯了才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
离荣定县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管不顾凶狠劫掠的流民数量骤减,等到县城门,取而代之的是盘剥更加严重的门侍。
入城费已经不是在翻几番的基础上继续翻上几番了,而是除此之外随身携带物得上交一半。
这合理吗?
满身疲惫的众人有的抱怨,也有的哀求。
门侍们不为所动。
他们说既然不久前选择了临阵脱逃,不与荣定县共存亡,现在安全了想要回来,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的是有一些道理,但江雁记得荣定县县令搞剥削跟他们荣成县的县令不相上下吧……怎么突然大义凛然起来,好不习惯。
江雁高举右手:“我两月前去中原府探亲,听闻府内动荡仍义无反顾还乡,也需按此规定缴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