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再者，盛启南虽然出言不逊，但毕竟是年轻人，激动之下难免失言，是否能宽容一二，还望陛下明察。”
一阵沉默。
大殿中的气氛似乎变得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上身上。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盛启南的言论，确实不该如此放肆，但若要因此就剥夺盛家的爵位，似乎有些过重。”
他抬起手，指尖轻点着龙椅的扶手，深邃的目光扫过全殿：“流放三千里，亦非轻松之事。”
“朕既然授予盛家伯爵之位，便是有他们为国效力的期望。盛启南失言，实为不智，但朕并不急于做出此等重判。”
皇上的语气平和，但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继续道，“至于盛启南，此事先由盛家自己处理，若其态度诚恳，愿为所言道歉，朕自会视其表现。”
皇上的目光再度投向那名谏官：“你可退下，其他人，不必再言此事。”
谏官的脸色变了变，未料到皇上会如此处置。
他略显愣住，片刻后才低头道：“是，陛下。”
随即，他缓步退下，消失在众臣的视线中。
早朝结束，朝臣们纷纷离开，宫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皇上步伐稳重地穿过长廊，朝着皇后宫殿走去。
宫内的侍卫见到他，立刻低头行礼，气氛一片肃穆。
然而，皇上的脸上并未显现出往日的威严，反而多了一丝隐隐的疲惫。
他此刻心中有些疑问，不知道该如何解答，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进入皇后宫殿，宫内的灯火柔和，紫檀木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皇后端坐在宫殿的锦榻上，面前的茶香袅袅升起，与外界的纷争格格不入。
她听见皇上进来，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他，眼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冷意。
“皇上，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皇上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静静地坐到她身旁，低沉的声音开口：“今早早朝，盛家之事议论纷纷，你怎么看？”
皇后轻轻撩起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盛家？”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眉眼之间带着无奈，“这件事恐怕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皇上该有分寸，若是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直接问便是。”
皇上的眼神微微一凝，盯着她的脸庞，似乎在看她的每一寸表情。
若是仔细观察，他会发现皇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觉的变化，原本清冷的气质此时多了些许疲惫。
“你不觉得这件事不容小觑吗？”皇上试探着问，声音有些低沉。
皇后的眉宇间隐隐闪过一丝愠色，放下茶杯，神色突然一冷，冷冷地开口：“皇上问得倒是轻松。”
“皇上，您若是怀疑我，怀疑萧家，为什么不直接将萧家流放，或者直接将我打入冷宫，赐我一杯毒酒算了？这些年，皇上每次的试探都这么曲折、这么阴阳怪气，实在让人觉得可笑。”
她起身，步伐轻盈但却带着一股压迫感，走到窗前，背对着皇上，望着窗外的景象，声音却越发刺耳。
“我累了。我们母子一直在争斗，一直在防备，守着这座宫殿，守着这份微薄的权利，可是你从未曾真正关心过我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皇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阵复杂。
他并不愚笨，也清楚地知道皇后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长期积累的失望与无奈，甚至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皇后心中的疲惫和不安，早已深入骨髓。
“你累了？”皇上低声重复，目光变得柔和，却依然不敢靠近。
皇后背对着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心中已是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皇上，太子从小就跟在您身边，可是我们母子，却常常面临着猜疑。”
“您总是能够相信那些心怀异图的权臣，却从不曾在意我们母子经历的艰难。若您真心怀疑，何不废后，何不将太子交给那些能够让您放心的人？”
皇上的眼神逐渐黯淡，心中一阵揪痛。
自从成婚以来，夫妻二人早已渐行渐远，曾经的感情也在权力与利益的纠葛中渐渐消磨殆尽。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愤怒渐渐平息，但那一抹深深的委屈和疲惫，却依旧清晰可见。
她靠在窗边，微微低着头，似乎不想再看皇上的脸，而是默默地感受着宫殿内的静谧，想要给自己一刻喘息的空间。
皇上沉默片刻，神色复杂。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轻轻摩挲着桌面，似乎在琢磨着该说些什么。
大殿内的气氛异常凝重，连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
皇后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在他的心上重重地敲打，敲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皇上没有如同往日那样抬手责怪或愤怒反驳。
相反，他看向皇后的目光渐渐柔和，带着几分理解和欣慰。
“你所言不错，”他轻声说道，“当初是你为朕的后宫撑起了一片天，你为了这个家族、为了太子，付出了多少，却从未得到应有的认可。盛家、萧家，他们终究并不是我们的心腹。”
皇后低头抿唇，眼神有些空洞。
她的双手紧紧握着窗帘的边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眼前的困境压垮。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淡淡地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
“皇上，”她的声音突然间有些低沉，“你知道我为何会这样说吗？你知道我为何心中满是怒火吗？”
她转过身来，眼中闪过锋利，声音冷冷地说，“因为我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为您、为太子尽心尽力，可即便是如此，依旧没有人相信我，反而拿我们做棋子，捏我们为人家利用。”
“皇上，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想再争了，不想再做任何的牺牲。”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转而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深深的苦涩。
“你以为我们要争什么吗？你以为我们要争的是这皇位，争的是权力？不，我们要争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你根本不理解我的看法！”
说完，她不再看皇上，重新转回窗前，背对着他。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愤怒。